想来是赵三娘因着所得一半要交公账的规矩,哪怕钱袋丢了,还是把应该交的这部分拿了出来。
“这孩子倒是个死心眼。”何氏喃喃道。她原本是为了那无故丢失的钱翻来覆去一晚上,又为大儿子这么袒护儿媳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这些钱瞬间就让她心里软了下来。
自从她把赵三娘从上溪村赵家又领回来后,她早就托人把赵三娘的品性打听得清清楚楚。赵三娘那前十六年,活得很不容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村里人家喂条狗,都不至于这么对待。是以现在嫁了人,分明刘家人都很好相处,也全然没把她当做外人,她却还事事谨慎小心,过得如同走独木桥一样。
何氏以前受过婆婆的磋磨,吃过不少苦。如果是别人,或许就会把自己年轻时候受的气,用在新媳妇上,才能出年轻时的恶气。她并不想再在这个苦命儿媳身上磋磨一遍。
用早饭时,赵三娘发现她碗里多放了一个蒸红薯。还是个头最大的那个。连刘壮都没有这个待遇。刘壮喝了口昨夜剩的鱼汤,对着媳妇笑得咧出一口大白牙。
“谢谢娘。”赵三娘端着碗愣愣地说道。
何氏“嗯”了声便打算扛着锄头去地里刨凉薯。
刘文赶紧放下碗抹抹嘴:“娘!我来!我去!”家里锄头有大有小,他立马去杂物间里拿了把小的扛在身上,又拽起何氏拎着的簸箕一溜烟就跑了。
积极得像是有人在后面赶他。
何氏站在原地纳罕:“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里叫他去地里干活,不是说等等,就是说马上。今天让门挤了转性了?”
刘旺护崽:“你这说的什么话。文哥心疼你帮你干活,这是长大了,懂事了!”刘文和刘小甜出生和长大的这几年,正是他们刘家靠刘壮生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他俩比起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少干了很多活。基本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家事。现在条件不好了,让大一点的二儿子去地里干活,也是应该的。
“是啊娘,以后有什么不重的活,你就给小弟做。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刘壮也在旁边凑热闹地笑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刘文成天像个忙不停的陀螺一样积极干活。虽然累得要死,但是他就是不喊苦不喊累。尤其是对赵三娘特别好。每当赵三娘干完活回来,他就马上递上擦汗毛巾,端上一碗水,殷勤得像是赵三娘的小跟班。
就连根叔和隔壁家的李嫂看到后都和自家孩子,要像刘文这孩子学习。更是当着刘旺和何氏的面夸,夸得刘文不好意思掩面跑了。
“文哥儿莫不是中邪了?”何氏私下里找刘壮问。
若是真的中了邪,这倒是个好邪了。把她家这个成天就爱在村里疯跑,最多下溪里抓个螃蟹补贴家用的文哥给治的懂事了!
刘壮见赵三娘在前院里带着刘小甜喂小鸡,便把事情的真相说了一遍。
然后刘壮便看到他娘的脸色变了又变,嘴里说着“这混小子闯了祸不认错让他嫂子顶锅,看我不打得他屁股尿流”。
“娘,是屁滚尿流。”刘壮纠正。
何氏白了他一眼,冷哼着:“你也是个拎不清的。你媳妇受这委屈,你不早跟我说。害得我差点……”
“差点什么?我还不了解您吗?我们刘家村再也没有比您还心善的人了。就算嘴上说两句,心里也软得跟面团一样。我本想着前几天就跟您说,但是后来又想三娘既这么做了,不如看看小弟的反应。他如果过后跟个没事人一样问题就大了。但您看他现在,您不满意吗?”
刘壮一番话连哄带夸,说得何氏心满意足。最后念叨着要给儿媳妇多做点好吃的后就往厨房走去。
刘壮笑笑,继续做起手里的竹篮。因是员外家订做的,刘壮这次做的更加精细。拜托三娘砍来的新竹子,全都必须是表面无破损,再用蔑刀片成比草纸还略薄一些的厚度。而这还只完成了准备功夫。最重要的是要利用他当猎户练出来的眼力和手力,将这些软薄的竹片用一抬一压得手法编制起来。
早已完成砍竹和搬运任务的赵三娘并没有闲着。她眼见柴棚里的柴不多了,带着宝贝砍柴刀便进了山。除了砍柴,赵三娘还有别的打算。
十月正是成熟的季节。
山里的野林和灌木中时常能找到不少野果。像他们这地界,山里一年到头不少时间里都能找到野果。
三四月份有覆盆子、野莓,红红艳艳酸甜可口。八九月份有刺玫果、猕猴桃和八月炸。八月炸长得有点像肾脏,果实成熟后会炸裂开露出雪白鲜甜的果肉,缺点就是籽太多。到了十月十一月,山里就是拐枣、小黑柿子、金野梨的天下。
进山砍柴或捕猎的大人都会顺便给孩子们摘一捧带回家去。那甜蜜的口感,丰富的汁水,不管是男女老少都爱吃。
不少十岁出头的孩子,也会在野果成熟的时候成群结队地跑进山里去,嬉闹一下午然后满载而归。
日子久了,也有人打起这野果的主意,采摘后拿到镇上去卖。
只是这山里的野果脾气怪,不易于保存。每次拿到镇上以后,不是破了相就是挤压在一起成熟过头发酵出酸味,只能以很低的价钱卖掉。是以慢慢的,就没人琢磨这门营生。
镇上常见的果摊上都是果农们会大规模种植的桃子、梨、西瓜、柑橘、甘蔗等。因这些好养活,又能大面积种,价钱都很便宜,寻常人家都买得起。至于那些本地种不活的水果,只能从别的地方千里迢迢运来的,例如荔枝,寻常人家最多听闻,根本就买不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