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个莹蓝的咒符图浮现在手掌前五公分处,渐渐放大变淡散入空气。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如水波荡漾般晃出几个符咒,缓慢但轻灵地旋转着,最后一个近人高的符咒从空气里旋出并不断加深至具有一个固态的实体后,它的内部便也成了深邃而无法预测的黑暗。冰浏迈了进去,从它的另一端出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然与刚才大为不同。
对这个空间而言,冰浏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经过证明便能进入的“人”——人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是这个空间的守护者。
“记住,你很特殊。”这是这个空间创造人对她说过的话,他对她说,暗创造空间法则而光创造时间法则,创造人能利用暗的力量创造出这个世界却给予不了它时间,所以要借助冰浏成为它的守护者。因为冰浏和这个空间有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地方:属性。这个世界与冰浏都是被黑暗制造出的,照理其属性都是暗,然而冰浏的能力却是控制冰,就连意识都是那强大而纯粹的冰雪之精。冰自古就属于光,与金、玉天等至阳象征并举,虽则水为中男,亦属阴性。这在后世人皇伏羲所作六十四卦、孔丘所配作《十翼》中均有记载,所以冰浏便正好能与两方相容,让她成为这个空间的守护者,这个世界也就拥有了时间。当初让冰浏成为守护者时,那个创造者便将她与这个世界牢牢绑在一起,冰浏死,这个空间便不复拥有时间,永远定格在停止的那一秒——或许光线才是将所在空间与掌握时间的命运三女神联系在一起的丝线,这一点倒与日后人们利用光纤通信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如此,就连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都将会被冰雪冰封,永无法得到它所守护的那个秘密。也许也正因为这样,其他人,包括创造者进入这个空间,都需要令牌。当然,创造者的令牌是只属于自己人独一无二的。但别人,只有通过创造者给予的令牌准许才得以进入。但他人所得的令牌功效仅限一次,任何人都无法投机取巧。
穿过法咒的通道,径直就可以达到人们所想望的之地的附近点。这也是这个空间较其他世界尤显特殊的地方之一。不出几秒,冰浏已出现在空间内部接近中心的地方。周围是一片混沌的苍茫,灰蒙蒙的雾霭混合尘埃筑成了阴沉的天空。地面似云朵的触感,冰凉却不刺骨,柔和却不柔软,人像是在漫天大雾与水汽中行进,冰浏凭着属性的召唤和对这个空间的熟悉敏感走着。终于,世界中心到了。
到达阵眼的地方,冰浏停了下来,身体里的寒气被逼出体内贯穿了世界的高度,空气柱瞬间膨胀而后又在刹那冻结,一时间仿佛能看见空气的颜色,那缕淡蓝莹蓝亮蓝深蓝暗蓝不断流淌、旋转,运动而变化着的蓝色,配合着雪白银白的点点流萤。
不,那是真实存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寒冷,法阵边缘伴着噼噼啪啪的咯咯嚓嚓的声音,渐渐升起数十道高近三米的冰障。接着,以内圈每个冰障的中点为起点,冰浏在阵眼上实施冰结,在她的脚下现出了几道冰冻的路面,每条仅有半米多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上去很慢实际却飞快地从两头开始衔合。不过四十五分钟左右,二十多条泛着银亮光线、长达六十千米的冰路,与所有冰障一起构成了近似正圆的冰之法阵。
水蓝的眼睛缓缓睁开,展开的手臂转到身前快速打着一个颇为复杂的结印。修长纤细的手指在飞速闪动间隐隐瞧得见一点细如发丝的光,带着冰冷的空气流动悬浮在冰浏胸前,然后再脱手的瞬间静止在原地。像是水的颜色,看见与看不见的光芒围绕着那个图案。
冰浏停下手,双手自然地垂放在小腹下方,像是要休息。但在那过后的仅仅几秒,空气骤然间变得冰寒刺骨,宛如在万丈崔巍的雪山之仞,任来自天空最高处的罡风撕扯着身体,割裂丝丝相连的意识。空气在刹那间几乎压成了肉眼可见的雾灰色半流质的固体,让寒气打穿地心,将那个漂浮在地表齐人胸口处的图案贯穿。
紧接着,毫无征兆地,一股股力量从阵法边缘向中央涌进,整个地表像是马赛克般的状态重新排列,一柄宽约七寸的剑从地底升起,剑柄末端正触在那个仿佛流动又像是一团错综纠缠的丝线印在一起的诡异图案上。在那一瞬间,图案仿佛被实质化了,自上而下穿过剑柄剑身,泛出刺眼却不炫目的光。等光消失,那柄原本暗淡的剑已经变得晶莹透明,幽幽闪动着冰雪才有的寒气。整把剑像是由水晶混合了珍珠的质感,远远望去十分冷淡,但如果走近了抚摸,却会觉得温柔得无法形容。
“咯嚓”一下,冰浏上前将它从地上拔起,手转动了一下,剑伴随着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缓缓划出一个不完整的圆,带起了乳白色的寒气很久才散去。
冰浏待了会儿,在原地站定,催动内息,逐渐将冰阵包围,空气中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而不可见的变化,一种致命的危险开始在这个世界蔓延,以跳跃的形式充斥空气,像在水中一样,周围变得沉重,时隐时现着仿佛成了固态的冰,在低空中静止悬浮。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道白色雾气就像流动的河的支流,分散延伸最终成为了完整的冰之法阵,从远处望去宛如蛛网密布。
发动。风云色变。
第十二章
“十界有发动迹象?”血蔷薇一挑眉,紧紧盯着底下汇报的人。
“是。”上校被他盯得浑身冷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可怕了。他想,幸亏自己今天只是被上级临时召来汇报而已,不然天天和血蔷薇大人待在一块儿,非得要了自己的命不可。
“知道了,下去吧。”血蔷薇一挥手,上校赶紧脚底抹油。要不是碍于脸面,他早就撒腿狂奔了,天知道那些亲信是怎么在血蔷薇的手底下过日子的。
这边上校正落荒而逃,那边殿中血蔷薇开始了行动。他化好装,从箱子底里取出一件素洁无纹的白色罩袍套上,转身出门。如此,在这个神的世界,他就不会太显眼。
匆匆走到廊道口,他意外地发现一个人挡在跟前。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定睛一看,竟然是夜玫瑰。
“真是稀客。”他挪揄道,“不巧,我还有要事要办,你总不能让我违约放那些老家伙鸽子吧?”这时附近四下无人,幽暗的光线从外界射入,却照不到他们两人脸上。夜玫瑰还是以前的装束,扣着环有黑纱的檐帽、脸上蒙着玄色丝绸巾的他表情此刻变得更加不甚清晰,像一个水泡似的幻影一般,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穿堂风一阵阵地吹来,血蔷薇忽然发觉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了,四周凉薄而空荡荡的空气围绕着他,眼前的人就像随时随地会永远地远离自己。霎时间,陌生已久的无助感又包围了他,遥远在初生时的记忆回归,一瞬间带来无尽的失落。
他现在尽管很想再次像从前那样只是单纯地朝他笑着开玩笑,一起在那个世界里一头扎进无边的花海里看光与暗的因子在空气中游动,手拉着手去奔向那世界的顶端去看那株古老如永恒的槐树下望着金色的花朵落下,但他明白,现在的彼此已不是当初的他们,早已有一道障碍如玻璃重重地挡在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他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只是,他在想,夜玫瑰心里有没有和他一样叹惜?
曾经,在曾经,他们毕竟心灵近乎相通。
可是,在现在,他必须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我……”
“我累了。”
他一惊,几乎要掩饰不住眼底的情绪。
“你是这么想的。”
他暗自松了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调笑口气,“这么想的人恐怕是你吧?我们的关系还没恢复到那种程度。”
“我是有这么想过,但现在是你。你忘了,我说过我做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再累也要做下去?真是孩子气的想法呢。”他以完全恢复常态。
夜玫瑰皱皱眉,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觉得我招你嫌了?”血蔷薇笑了笑,那笑容在夜玫瑰眼中简直不堪入目,“没有谁规定我们俩必须和睦相处。”他把最后几个字音咬得很重。
“少废话,我找你不是为了和你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夜玫瑰已经感到不耐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小打小闹我不反对,可你这次倾巢而出究竟是为什么?”
夜玫瑰的话乍听之下似乎是有些奇怪,血蔷薇却是心中雪亮。这个系统的世界需要扩张以容纳更多“灵体”的生命,其中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意识体”。万物皆有灵,但凡是生命,都有“灵”的存在,而生物间的弱肉强食也可被看做是一种无意识的“噬灵”行为。正常情况下,“噬灵”是给予“噬主”的“灵”的补充,但如果以“谋灵”——这也可以被近似地看作是谋杀——来噬灵,则会给噬主带来后患。一般情况,灵的等级如果是“噬灵”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