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态如常,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小孩儿要拉他走,不过力气太小了。
他站了一会儿,听见小孩问他:“你要反悔了吗?说谎会变成大胖子的,食言而肥,知不知道?”
哑巴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把桌上没吃完的东西都装进小碗里,拿起吃了一半的馒头,想了想,把自己没吃过的那一半掰下来,递给他。
“给我的?”
诺儿有些惊讶。
哑巴点头,又把馒头往他面前递了递。
诺儿惊喜地笑起来,接过馒头说:“谢谢你呀,快走吧,我阿父在外面等我们啦。”
哑巴就这么跟着他走了,站在慈幼院门口看到站在马车前的高大男人,才猛地停住脚。
“阿父!”
他看到小孩儿跑向那个男人,被他抱起来后,炫耀地摇了摇手里的馒头说:“他送给我的,你看。”
贺林轩看向站在慈幼院门口的小少年,倒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瘦弱,反而骨架要比同龄的孩子大很多,高的有些突兀。
此时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和诺儿,脊背紧绷,显得无措又防备。
就算是这样,他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个碗,碗里装了一些像是剩菜剩饭的东西,有些寒酸,但装得很整齐,看上去菜肉米饭排列有序。
见他看过来,小少年把碗藏到了身后。
虽然表情看起来还是很茫然,但贺林轩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脚动了一下——这是一个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
诺儿说的没错,他很聪明。
贺林轩笑起来,又把诺儿放下来,牵着儿子走到他面前,温和地说:“我办妥了领养手续,你现在和我们回家,还是等衙门的户籍落下来,再和我们走?”
诺儿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哑巴其实听得一知半解,但看诺儿眼巴巴的样子,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果然,诺儿立刻露出笑容,白嫩的小手拉住他难看的手,拉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好几步,哑巴才反应过来,他听着慈幼院越离越远,却控制住了回头看的冲动,努力专注地听诺儿说话。
“我昨天就想来啦。但是太晚了,海峰阿么和我阿么都不在,没有他们盖章就不能带你走。说好了早上来接你的,可是我阿父上早朝上了好久啊,直到现在才能来。你等着急了吧,没有生我的气吧?”
哑巴摇了摇头。
诺儿把手里的馒头分成三半,一份给他,一份给阿父,一边吃着自己那份,一边说:“我有一个阿兄,还有一个阿弟,我阿弟还在阿爹的肚子里,还没出生呢。你比我阿兄大,他从书院下了学,还要去夫子家念书,两三天才能回家一次,可辛苦了。不过,我阿爹让人去书院告诉他啦,今天你就能见到他……”
三个人就这么坐在马车里,一边吃馒头,一边听诺儿说话。
吃了馒头,见诺儿还没有说完,哑巴想了想,把珍藏的饭碗递到他面前。
诺儿惊喜得睁大眼睛,抓过饭碗回头对贺林轩说:“阿父,他真的很好,特别好,你看。”
贺林轩倒不觉得这是儿戏。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好,不在于他给了什么,而在于他有什么,又给了你什么。
贺林轩对这个藏着狼崽子脾气的小少年观感更好了些,也难怪诺儿喜欢他。
这两个孩子,骨子里是同样的人。
诺儿喜欢他,足可见这小家伙自恋的毛病远胜过他阿爹和阿父了。
这么想着,贺林轩笑起来,从小格子里拿了筷子递给诺儿,又取出一盒糕点,递给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