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摆盘后上头覆一层薄薄的糖霜便是甜口,撒些细盐和胡椒粉又成了咸口。这炸玉兰片入唇脆嫩,又带了花类特有的清香,平日里不配茶,空口吃来当零嘴也很是不错。另一盘则是玉兰蒸糕,用糯米糕一层层夹了玉兰花瓣和果脯上锅蒸制而成。米糕雪□□糯,中间果脯粒大饱满,最上头更是细细撒了一层红绿玫瑰丝,看着便很是香甜诱人。
“我娘家到我这一代早已落魄的不成样子,偏还要守着读书人家的穷讲究,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的,我偏不爱听这些,后来又嫁给了清让,真算是我们家最出格的那个了。不过这穷讲究也还有一点好,这些吃食上总是比别家的要用心些。你们喜欢就多吃些,回头我把方子抄给你们,回去你们也能自己做。”许意蝉浑不在意自己的过去,大大方方摊开了说。
秦蔓芸和薛沁自然欣喜的应下了。
三个女人聚一起,聊起天来自然更多偏向些家长里短、男女□□的。秦蔓芸和薛沁本顾虑着许意蝉新寡,有意避开些事不提,谁知她自己倒不太介意的样子,先是打趣的问薛沁有没有中意的人了,如果还没有的话她倒是想牵个线。原来舒清让有个侄子,为人不错,与薛沁年岁相仿,也还在读书的。舒清让的侄子,自然家中条件不会差,且许意蝉说了好的,人品应当过得去。闻言薛沁还不置可否的,秦蔓芸却是心中一动,薛沁自从来了梧叶别院,闷闷不乐的,也鲜少出门,这样老把自己关在家中也不是事,不如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人,即使最后不能成,分散下注意力也好的。
秦蔓芸打定主意,不免便多问了许意蝉几句。二人这一番细细问答下来,得知那侄子竟是与薛沁同一学校的,再问名字,回道叫舒斯云,更巧了,说起来秦蔓芸也见过的,就是当初为了庆祝阮怜珠嫁入薛家举办的舞会上邀请薛沁跳舞的那位男同学!秦蔓芸与许意蝉都有些意外,也许薛沁与那舒斯云还真有些缘分也说不定。薛沁自己呢,心底里细想来对那位男同学印象也还不差,只是没来得及真的发展出什么,就有了孔繁嗣在里面横插一杠。想到孔繁嗣,薛沁心里不免一阵黯然,这么一个可恨的人,她竟还对他有些念念不忘的。于是本想推拒的薛沁,到底默默接受了秦蔓芸和许意蝉的安排,答应过几日与舒斯云出去看看电影喝喝茶。
三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茶水点心都用了些,临近午时,天空却越来越暗了,竟然是像要下雪的势头。许意蝉本是要留秦蔓芸和薛沁一起吃午饭的,舒氏缂丝厂的会计却已经找上门来了,许是有事商量。秦蔓芸二人见状便打算起身告辞,许意蝉一路相送,薛沁有些怕冷,先赶着回去了。秦蔓芸看出许意蝉是有话想对她说,便走得慢了些,果然送到门口,许意蝉才开了口:“秦小姐,你知道薛将军近几日替那谢家大小姐谢藻挡掉追求者白城张公子这事吗?”
“润之有跟我提过,那张公子太霸道了些,缠的谢藻头疼,一般人也惹不起他。谢藻毕竟是润之的表妹,便请润之出手帮忙了。这事儿有什么不妥吗?”
“可我听说那谢藻与薛将军不是亲表兄妹吧?老话里总说表兄表妹天生一对的,也就是最近几十年兴了西洋医学才改了,说近亲结婚不好。你家薛将军那么出色,保不准谢藻就有些心思。”实际上谢藻当众对张公子放话说死也不要嫁给他,要去嫁给薛鸿霖。那张公子被扫了面子,回去就纠集了一班人找薛鸿霖的麻烦。虽然最后反被狠狠收拾了一顿,不敢再来骚扰谢藻,张家对薛家的敌意却是更大了。这事目前为止算是解决了,流言却止不住。且这种夹杂了权势、争斗的青年男女的爱恨情仇一向深受广大民众所喜爱,这几日外头都要传疯了,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谢薛两家已经在筹备婚礼事宜了。许意蝉不比秦蔓芸,她是在商界经常行走的,消息比一般人都要灵通些。这段日子秦蔓芸与薛鸿霖的聚少离多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担心秦蔓芸会被蒙在鼓里。“”
“秦小姐,这些话原不该我说,疏不间亲的道理我是懂的。只是我与你实在投缘,我与清让又是这么个结局,实在不想让你也有遗憾。有些话我也没处跟别人说,今日就一道跟你说了。我们女人家,来到世间起就不比那些男人家自由,各种规矩和约束都要比他们多。从小学的是如何持家交际,大了也不似男子,没什么选择只能嫁人,为一个陌生的男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说到底一辈子为男人而活。现在说是比从前好些了,也兴起来要让女孩子出来上学工作,但也还只是明面上。你看那些上了学读了书的小姐们,你问她们要文凭干什么,她们一准告诉你,为了嫁得好些。我这人脾气犟,从小就比别人倔些,凭什么那些男人们什么都不做就处处比我高一等,就因为我生就女儿身。我读书,就要读得比家里的那些男孩子还要优秀。也是在学校里的一次偶然,我遇见了清让。我知道外面怎么说,也知道自家人和舒家人怎么看我,可是我从来不后悔,如果我这一生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才要后悔呢。”
“可是秦小姐,我还是要劝告你一句,女人和男人生来受的教导就不一样,女人会有从一而终的念头,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男人则不同,他们被教导要以事业为重,要为家族开枝散叶。清让总说我是他一生唯一爱过的人,为我不再接近所有妾室,我也相信他的话。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在遇到我之前与他的妻子和妾室生儿育女,甚至我清楚,如果我没有出现,为了其他原因,他也不会为前妻守节,而是续娶他人,不论有没有爱,就这么过完一生。”
“如秦小姐你所说,薛将军和你彼此相爱,可是你可能从没想过,也许他为了一些原因,会有别的女人,或者你并不在意,但我观你想法,并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你便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的想法,免得最后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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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鸿霖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了,藏书阁里的灯还亮着。薛鸿霖走进去,看见秦蔓芸趴在一本翻开的书上睡着了,她小小的身影在两旁高大的书架投下的阴影里更显得安静纤弱。低矮的天花板上吊着的铁皮罩灯散发暖黄的光,角落里摆放着的留声机正好放到了歌星周旋的新曲《望月》,只听一个清澈的女声温柔而缠绵的唱着:望着月亮的时候常常想起你望着你的时候就想起月亮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常常望着月亮那溶溶的月色就像你的脸庞月亮抚慰抚慰着我的心我的泪水浸湿了月光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上就像你在海角我在天涯月亮升的再高也高不过天你走的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你走的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歌声环绕在藏书阁室内,衬的外头的黑夜越发寂静。薛鸿霖听了一阵,走过去关了留声机,又折身回来,将自己的外套给秦蔓芸披上,刚想抱她回屋,手一动,她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的,秦蔓芸看见对面屋顶上的黑色砖瓦覆了一片皎洁的流光,然后才看见身边的薛鸿霖:“你回来了,外面是下雪了吗?”开口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原来只是月光啊。”秦蔓芸伸手笼着薛鸿霖给她的衣服,有些遗憾的道。她走到窗边才看清,外头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曾经落过一场大雪的痕迹,想来今日白天里酝酿的那场大雪要等到明天才能下了。不过转瞬秦蔓芸又开心起来了,今夜的月色原来那样好,照得院中景物都像沉在了清澈至极的溪水中一般,纤毫毕现。
薛鸿霖习惯晚睡,秦蔓芸刚睡了一觉,走了困意,也不大想睡。难得碰见薛鸿霖回来,二人也不急着去睡了,秦蔓芸又去开了留声机,将声音调低,然后和薛鸿霖倚在窗边,看着月色,随意闲话。
“本来打算明天再给你的,不过也不差这一会了。”薛鸿霖忽然从大衣的衬兜里取出一个细细包裹的银镯子来,那镯身被做成了枝蔓缠结的模样,上头镶嵌的各色宝石便是枝头上的花苞,半开半放的,让人联想到春日的盛景,美丽而柔和。薛鸿霖替秦蔓芸戴上,雪色莹然的肌肤映着宝光流灿的镯子,很是不错
“好漂亮的镯子,我很喜欢。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送我礼物?”秦蔓芸想到了上午许意蝉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说的很对,不过秦蔓芸更相信薛鸿霖,如果要和谢藻发生些什么早就该发生了,毕竟他们相遇在先。
“我在拍卖会上看见这个镯子很适合你,便买下来了。拍卖册上印着它的名字,叫‘春归’。”名字是买下这镯子的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最近的忙碌而无意间冷落了秦蔓芸,看到她这么晚了还在等着他,薛鸿霖想要弥补些。幸好答应谢藻的事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过阵子谢藻应该就不会纠缠着他了。
元宵节那一晚,他断然拒绝了谢藻联姻的提议后,谢藻便以他伤了谢家的面子为由提出要薛鸿霖替她摆平张公子,这对他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且薛鸿霖暂时也不愿与谢家彻底不和,便应下了,并要求谢藻别再跟着他。虽然摆平的过程比他预料的多费了些功夫,到底是做成了,以后谢藻应当不会再来自讨没趣。至于秦蔓芸方面,这一系列曲折原委他没打算细说,有他挡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应该烦扰到她。
“春归?”秦蔓芸听见这名字心中一动,她抬眸望向薛鸿霖,正对上他专注的视线。薛鸿霖知道秦蔓芸也懂了。
就像每一年春天总会回归大地,而他,不论走出多远,也必然会回到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晚更的补偿,这章长一些。
稍微改动了下人物名字。
以及文中出现的歌星和歌是真的,但不是民国人。
☆、第三十七章
梧叶别院里的白玉兰树渐渐缀满了花朵,偶尔一阵风吹云动,雪白的花瓣便轻旋着坠地,纷扬犹如落雪。季节的交替总是悄无声息的进行,叫人无从察觉,也或许是这一段的生活太过平静无忧的关系,秦蔓芸的全副心神是已经放到薛鸿霖一人身上了。尤其薛沁与舒斯云最近频繁外出,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她在谈朋友方面总是不爱多言,因此秦蔓芸从她嘴里是打探不出什么的,不过愿意外出就已经是个不错的表现,其他的也只能慢慢来。于是秦蔓芸最近的烦恼只剩一两个月后薛鸿霖的生日她该送些什么表示表示,尤其在薛鸿霖送了她那只镯子后。不过她一时还没有什么头绪,反正时间足够,每日里照旧练琴看书的过。
然而秦蔓芸眼看一直思考到快四月底了,依旧是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还是薛沁看她每日烦恼着,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借口去隔壁舒家做客,偷偷溜出去看看百货大楼里有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卖。一则秦蔓芸与许意蝉来往已是很经常的事,不容易露陷,二则选礼物这事总是要避开薛鸿霖派给她的那些人才好,不然也算不上惊喜了。于是挑了天气晴好的一日,秦蔓芸和薛沁若无其事的交代了北枝一声,说好晚饭前回来,便相携着走出了梧叶别院。
安童古镇虽小,但因为此地富庶,一应先进新鲜的事物都是不缺的,民国六年底第一家百货大楼才先施公司才在上海正式营业,不过两年多,安通百货就在安童古镇的镇中心建起来了。秦蔓芸和薛沁匆匆走到那边也不过花了二十来分钟,两人都穿得有点多,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身上竟出了层薄汗。
安通百货里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秦蔓芸看去,里头格局倒是与现代的商厦类似,货品也是一应俱全的,黄金、珠宝、钟表、时装、日化、家用电器、工艺、玩具等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柜台里,年轻貌美的女职员化了妆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站在柜台后,打量秦蔓芸二人穿着气质不俗,态度都还不错。薛沁出这个主意自然是因为她先前曾与舒斯云一道逛过百货公司的缘故,此时再来自然熟门熟路的领着秦蔓芸逛了起来。二人先后看了珠宝、钟表的柜台,虽有几个能入眼的,却并不十分合心意,秦蔓芸不免有些犹豫不决起来,薛沁也不催,只在一旁默默陪着,不时出出主意。最后逛了一圈秦蔓芸都没选下来,倒是路过时装区柜台的时候看见挂着的几件衣服很是鲜亮时髦,二人忍不住又走了进去。
秦蔓芸试了一件衣服,不太喜欢,便坐在一边等着薛沁试完出来。她身边坐了一对带了女儿来买衣服的中年夫妇,此时那个活泼的女孩子也没出来,许是等的有些无聊,两人轻声交谈起来,不过是些时政、交易一类的话题。秦蔓芸起初并不在意,她满心里还惦记着方才看过的一块男式挂表,想着等下要再拉着薛沁去看看。只是休息区的沙发本就不大,那对夫妇的交谈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飘进她的耳朵里。谁知那夫妇说着说着竟提到了苏城秦家,这下彻底吸引了秦蔓芸的注意,她再凝神去听时,不由渐渐坐直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薛沁换了一身葡萄紫的洋装蕾丝长裙出来了,她在镜子前左顾右盼了半天,询问秦蔓芸的意见却半天得不到回应,再抬头看去,只见秦蔓芸浑然不觉似的,木瞪瞪独自呆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只是紧紧的揪着百褶裙,膝上那一块已经被抓揉的不像样子。薛沁心里一紧,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秦姐姐,你不舒服吗?”
“我家我家出事了!我该怎么办?”秦蔓芸整个神魂已经飞了一半,她根本连刚才那对夫妇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要不是薛沁过来握着她的肩叫她,她都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坐多久。
“不不,也许是我听错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可能报纸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明明天天早上有看报的。我们出去买张报纸看看好不好?”秦蔓芸反握住薛沁的手,慌乱又故作镇定的说到。薛沁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她也没心思再试了,迅速换回自己的衣服,便被秦蔓芸拉着急匆匆出了百货公司。所幸路边到处是吆喝着的报童,她们没费什么力气就买到了近日的许多份报纸。不过片刻,秦蔓芸便翻着了,三日前的《苏城早报》赫然登着秦家被查,除秦家长子秦静霆未归家而逃脱外,秦家诸人被抓捕的消息,只是获罪的原因报上写得实在模棱两可的,分析来去,脱不开权势倾轧、陷害、内斗等等。秦家虽在苏城还算富贵人家,其实地位、影响力都不如从前,因此这消息只是热闹了几日便被其他大大小小的消息盖过去了。那对夫妇也是因为苦恼于最近时局动荡,才顺道提上一提,如果再迟个几日,也许他们未必还会说这事。世上的事情,便总是这么凑巧,让人不免疑心起来,哪里有什么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一说,也许细枝末节是可以供人选择的,然而最关键之处早已被人暗中规划,蛰伏在世界的某处,只等着牵线木偶们一步步身不由已踏入其中。
买礼物的事自然也是不了了之,薛沁陪着神不守舍的秦蔓芸走回梧叶别院。一路上秦蔓芸都没说几句话,薛沁一直安慰着她,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陷入了沉默中,秦蔓芸只是没注意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种事也只有薛鸿霖能出面解决了吧。是的,薛鸿霖一定会帮忙的,等他回来了便跟他说,不,如果薛鸿霖今天回不来,那就麻烦罗副官去帮她传个消息也好。在秦蔓芸的心中,薛鸿霖即使不是无所不能,也是安全可靠的。春日的风吹起薛沁的衣摆飘拂到她手背上,仿佛薛鸿霖就在她身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