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白袍,走在市井大道上,周围几个衙役用杀威棒开路,将周围百姓赶去道路两边,生怕怠慢了这位大人。
而这位白袍青年也不含糊,脑袋微微上扬着,眼眸淡然撇过周围人群,背着双手大步朝前,赫然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这位大人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官府的差役帮忙开路?”
“啊,你没听过么?这位大人可是两年前帮官府清剿了为祸一方的沙匪。”
“什么!当年沙匪竟然是这位大人剿的,当真是佛祖转世,滔天功德啊!”
“不仅如此,这位大人还为官府献上了不少良策,这两年,沙漠里头都见不到沙匪了,这事儿还惊动了西域大臣,为大人上书朝廷,朝廷的皇帝老爷亲自颁诏,敕令大人当了固沙城的县丞老爷!”
“这么大的功德,才赏一个县丞老爷,依我看,大人做的那些事,做固沙城的城主都绰绰有余。”
“……”
白袍青年在街口站了片刻,看着身侧几个衣裳破旧、满身补丁的妇人孩童,嘴唇微动。
“今日是本官上任的第一天,这几人能送本官出街,赏!”
说着,他右手从衣袖中抽出,冲身边的一个小厮勾了勾手指。
小厮立即笑着向前,从衣襟中掏出一把金豆子,给那些妇人孩童一人发了一颗。
“拿着这些金豆子,上银庄换些银两。”
这些个妇人孩童拿着金豆子,纷纷跪下感谢,又磕了好几个响头,起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这是管家老爷赏下的,可别叫那些黑心人抢走了。
周围人投去羡慕眼色。
这些个妇人孩子都是固沙城里的清苦人家,不是死了丈夫,就是没了爹娘,能得一颗金豆子,倒是能在固沙城中过上一阵饱腹日子。
其中也不乏一些小人,一肚子坏水,眼睛提溜转动,想着如何在那些人手中将金豆子骗来。
而这些小人,自然是躲不过白袍青年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环顾四周,对周围几个衙役道:“那些个清苦人,你们注意些,这些金豆子是本官赏赐下的,便是本官的鸿恩。若是本官的鸿恩出现在别人头上,就拿杀威棒狠狠打杀打杀吧!”
为首的衙役手中杀威棒一震,发出“呼呼”风响。
“大人放心记下了,小人记下了!”
林厌离混在人群中,目送白袍青年远去。
“有点意思。”
当日跟随水云帮的车马从固沙城去定风城,半途遇见沙匪,当时她见白袍青年是个读书人,便放了他一马,没想到他确实够聪明,借着当年的东风,摇身一变成了官府的人。
从读书人变作沙匪,又从沙匪成为高高在上的县丞,其中的曲折变故可以写一本小说了。
林厌离眼底掠过一丝玩味,悄然来到城中县衙,等到白袍青年身影出现,双手捏下法诀。
白袍青年并未感受到周围变故,走了几步才发现周围变作朦胧一片。
他停住脚步,皱眉看着周围,忽然间脸色一变,猛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向前方。
只见一道身影从朦胧中走出,似画中仙女出世,与朦胧格格不入,仙女走至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迫使他弯下腰肢。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你是!”白袍青年瞳眸一缩。
“怎么,忘了?”林厌离挑动眉梢,食指抬起,一缕剑气从指尖生成,距离白袍青年的眉心不过三寸。
感触到眉前的锋芒,白袍青年额上滚落豆大汗珠,嘴唇发白,“不敢。”
林厌离收起剑气,玩味道:“昔日沙匪的智囊摇身一变成了官府的智囊,还成了固沙城的县丞大人,可谓一步登天嘛!”
白袍青年嘴唇哆嗦着,声音沙哑道:“仙子当年不杀之恩,在下一直记在心里头。”
林厌离松开白袍青年的衣襟,手指轻轻挥动,“刚刚你掷出的金豆子,是当年沙匪的不义之财吧!当年不杀,现在可不一定了。”
白袍青年沉默下去。
林厌离说得没错,他给的金豆子确实是当年他当沙匪时存下的不义之财。
沉默一阵,他仰起头,有些不甘心道:“我虽将贼赃贪了一些,可其中大多数都捐振给了乞儿和清苦人家,给官府做事也是尽心尽力,将谋略全权托出,这两年还了沙漠太平,给了那些清苦人家一线生机,这些也免不得我的死罪吗?我虽为贼,却非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