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向乌榭,厉永奎有少许醉意上来,禁不住阖上了眼,闭目养神。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又回到了香港,还在律所上班那会儿,他下了班,刚走出大厦,就看见韩思农站在街对面。
太阳还未下山,海风带来的气流微咸。韩思农向他走来,夕阳就贴着他的轮廓,晕出透明的涟漪,一直荡进厉永奎的眼里、心里。
韩思农穿着白衬衣,黑西装裤,头发都放下来了,表情意外柔和。
“小深。”他叫他的方式是那样熟悉。
“你——”厉永奎按住胸口,忽然呼吸不上来。
不是已经走了吗?不是已经离开香港了吗?不是说过再见了吗?
有许多声嘶力竭的疑问,他多想问出……可在见到本人的那一刹那,全部被封缄。
“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韩思农慢慢抻开右手掌心。
他一度弄不见的金劳,赫然躺在那道疤之上,无论是哪个,骤然变得刺眼。
厉永奎说不出话,牙齿打颤得厉害,胳膊棉絮似地抬起,又放下。
韩思农笑了笑,将金劳塞进了他掌心。
金劳在他手里,像一块软软的奶酪,握不住,好像快要化了。真是诡异至极。
而后,视觉慢慢消失,再度睁开眼,已是真实世界。包围厉永奎的,只有夜色和城市灯火。
他根本不敢花时间想他,可在这碎屑般的时间缝隙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到了吗?”厉永奎直起身,用掌心狠狠摁了摁太阳穴。
“快了,厉总。”秘书坐在副驾,没有转头。
厉永奎沉默地摸了摸左腕的金劳。
其实,他的确没有弄丢这块金劳。在收拾完公寓,准备离开香港,去美国前夕,他从大衣的内胆荷包里,搜到了手表。
当时,他捧着手表,面对「失而复得」,竟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司机熟稔地将车停好,秘书扶他下车,替他用门卡刷开防盗门。
“就这样好了,你走吧。”厉永奎按住秘书准备摁亮大厅灯的手。
秘书应了声好,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往里瞟,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待到他登上轿车,摇下车窗,猛地发现,原来二楼灯在他们进屋前,就亮起来了。
这里只有小时工来上门打扫,除厉永奎外,再无人居住。
秘书心里起了万般猜测,难道,厉总这是偷偷摸摸金屋藏娇了?
厉永奎走上楼时格外缓慢,并不是因为醉,好像在有意延长时间。
二楼尽头的扶手旁站着一个人,看不太清楚表情,身形高而瘦。
韩思农正在等他。
厉永奎咽了咽喉咙,条件反射性地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