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元年,魏长青与世长辞,其义子柴荣登基,仍沿用显德年号。同年北汉联合北辽大举攻周,意图一举歼灭周国。
高平之战周国大获全胜,显德二年,柴荣遣将伐蜀,此击并非誓要灭蜀而目的是为将蜀国领地困于巴蜀之地,以免骚扰边境。同年,柴荣便开始谋划魏长青未做之事,南征伐唐。
华山北峰有一小亭,矗立于崖壁之间。亭外空旷,三四十名道家子弟列阵,握剑习武。亭内有坐二位道者,身着薄薄道袍,煮茶品茗。其正位便是清虚。
亭内石桌摆着一道请柬,婚书起笔撰有徐清旧与杨若华之姓名。清虚缓缓卸下腰间青木宝剑,放置于婚书之上。“师父是欲赴约?”说话之人坐清虚身旁,他便是徐清旧走后,清虚新收大弟子陈蒙。他目不转睛望着清虚,他就怕此行清虚步履维艰,恐有不测。他发髻乌黑,留的美髯大致到了肩膀的位置。
“此番前去,怕是终不再返。”清虚笑言。“从今以后,你可要带领众师弟潜行道学,不负为师期望。”
“徒儿谨记。”陈蒙说完跪拜恩师,双眼含泪,作辑叩头。他双手执礼,哽咽再语。“弟子愿与师父同往,也好照顾师父一路起居。”
清虚听言罢手笑言。“人活一世,诸事因果必有其缘由,所经所遇早已尘埃落定。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吾必随风抚云而去,化作一缕烟尘,成就一把黄土。徒儿年过半百,亦经过生老病死,如今你又何必为其离别而感伤呢?”清虚感知自己大限已近,言外意便是临终嘱托。
“徒儿愚昧。”陈蒙回答。亭外众道听见陈蒙啜泣,皆停下招式,望亭中而去。
“这把剑是为师以水寒剑为基础,锻打而成。你若以后再见此剑,持剑之人必是我那儿徒徐清旧,或是其子孙。蒙必倾力相助,吾亦心安。”
“弟子期望师父一路平安!”众道跪拜,以礼恩师。“师父,茶凉了,我给您换一盏吧。”
清虚听言罢了罢手以示不用,紧接着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想当年为师与羽墨共创羽家剑法,常常废寝忘食。每每烹茶而忘饮,以至于一夜茶凉。凉茶味苦,也更让人提神醒脑。”清虚想起长久乏味生活里那为数不多的一抹甜,下意识露出微笑。他望向亭前空地,好似闻见了酒香,野肉糊苦。
刚入腊月,正是寒风瑟瑟之时,梅羽凡一行登岛做客是为赴约。浪船如裹上一层白衣,梅羽凡登上甲板,望着寒冬海浪翻涌,浓雾缭绕,只微微望见远远岸边缓缓有人行过,疑似朝向他们眺望。
梅羽凡手趴船舷驻足回望舱内,林辰正抱着梅沁,梅千念因为晕眩还未醒来。梅沁是梅羽凡与林辰之女。梅沁藏在母亲的怀中酣睡,林辰瞧见梅羽凡正望向她们,双目含笑,将梅沁抱得更紧。梅羽凡挥着手,以示让她休息。
船行靠岸,梅羽凡一行登岛,他所见此情此景,心下萌生出作诗的念头。“寒风起兮海哮吟,腊雪飘兮鬓霜白。”他刚读出一句,脑海中总忆起周灵所作千年千念。
“你终于来了!”船只靠岸,梅羽凡耳畔响起一个女娃娃的笑声,抬眼望去正见那叫刘璃的孩童朝向跑来。其身后正是李健仁一行。刘璃跑来连忙抓住梅千念,欲将他带往梨园。
梅羽凡见有一老者走在最后,越近时才看清其容貌。“清虚师叔!”梅羽凡连忙搀扶清虚胳膊,问话细声轻语。清虚体态佝偻,拄着拐杖,听见梅羽凡声音尽显笑言,轻轻拍打梅羽凡的手。“凡儿,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清虚登岛比梅羽凡早些许时日。他已换下道袍,穿上了徐清旧专本为他置办的御寒厚衣。
“这一路可还顺利?”徐清旧问向梅羽凡道。
“一切安好了。”梅羽凡答道。
“手伸出来!”清虚一把拉过梅羽凡的手,正要为他诊脉。
“师叔,我很好。”梅羽凡抽出手来,反而紧紧拉住清虚的手。“师叔,许久不见,您过得可还好?”
未等清虚作答。“姐姐,姐姐!”林辰见杨若华喜笑颜开,她二人多年未见,林辰紧紧趴向杨若华怀中,将她紧紧抱住。直到怀中的梅沁传来哭喊,林辰才反应过来,将梅沁塞给梅羽凡,又将杨若华紧紧抱住。
“她还是那样?”杨若华看她神态,想到自己明知故问,轻叹一声,将林辰紧紧抱住。
次日破晓,梅沁哭声吵醒正在踏上酣睡的羽凡夫妻,林辰端起昨夜便为她备好的羊奶,放置炭火一旁热到适口便好。
“千思辗转与君别,梦梅香,风吹落。残春破晓忆家珍。一夜情愁,风打薄衫,萧音辗转,无心宫墙柳。月清如镜似归乡,戏跨断桥劈矮松。长相思忆千年念。问情寄何,笑打黄酒,醉后多贪言。”梅羽凡提笔所叙词句,借颂以青玉案。欲回叙周灵那首千年千念。林辰见到梅羽凡提笔,还未待到梅羽凡笔落砚台便迫不及待抽出纸来大声诵读。
腊月日暖而风寒,府邸红装新裹。此言或早已成了史书中不足为道的一笔,直至徐清旧找到杨峰手书,这才得以明了。杨若华看过手书后便定下婚行从前楚国礼俗,诏巫帝以祭之。梅羽凡得闻杨家祖上本是楚国之后,不禁感叹。
李健仁总觉得少些许热闹,想起在川蜀时念念不忘的铁树银花,便与梅羽凡一行偷偷准备。
黄昏时阳气锐减而阴重,新建祭坛下人群涌动,以观祭祀大典。祭台上装有立柱,站有数十巫祝,戴有青面獠牙神鬼面具,祭台燃香,有烹牛羊以祭。
徐清旧杨若华分着红装,分别站祭台两侧。寒风呼啸,有雪点点落在发髻,肩头。钟鼓协奏,号角萧然。
“佳人欲意偕老兮,举婚仪而相濡。告慰先祖兮,引魂归而赞祝。巫帝显灵告此德兮,庇佑长孙而长宜。”李健仁举酒踏走至祭司一旁,作辑跪拜以敬。
夫妇告巫阳曰:“佳人缔约,过千年情不移兮,迁万地而不弃。至魂飞魄散兮,至海枯而石烂。”钟鼓音越来越急促,风越来越令人感寒,云厚而雪愈深。
巫阳对曰:“魂归来兮,上帝念其从;若反帝约弃之,必遭其噬兮。”巫阳再曰:“魂兮归来,烹羊以祭,燃香以祀。上告巫帝,下通幽都。诸神已证,司命为其祝!”
“魂兮归来,负神约而掷流沙千里,旋入雷渊。魂兮归来!弃君之天亡,舍妻而子绝。夫妇不离不弃,天道送子!”司命舞祭而附唱祝歌。
礼毕楚人之后皆乱曰:“魂归来兮,雪落而结发。舞思先祖兮,天垂泪而慰长青。披霞赐冠兮,万禽鸣。肃击鼓乐兮,求偕老。巫帝庇佑兮,子福禄。魂兮归曰,奔月乘云归曰,天生暮火而奔千里。魂兮归曰。”
乌云密布,有上身净衣者,举桶融有铁水。有人将柳木棚搬上祭台,李健仁手握木棒。有人抛洒铁水,李健仁挥打以击之。铁水击落棚顶红花,散开成满天流星。楚后祭司跪地而歌:“目及千里兮,而步青云。巫帝庇佑长孙长宜!”
阵阵金光映衬着众人脸颊,天降片片雪花。漫漫铁花点缀飘满落雪的空,一如流星坠地。柳棚摇身一变成了火树,生出朵朵银花。一时璀璨至极,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