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林夜辞世刚好五年,这一年夏日炎炎,骄阳似火般炙烤人间一切,能带给人清凉的只剩下井下净水,如今中原安正祥和,长安城里一片安洋,街巷空空。长安众民皆曰似回大唐建国之初。这乱世似已归尽数,所见情景皆往日前任所愿,民众欢喜一堂,夫妇举案齐眉。
宋家府邸街头有一户商行,名曰李家商行。
商行常年客商不断,都是些抵宝,买卖玉器的小生意。商行的老板是一位姑娘,来往过商客皆议论纷纷,只听其传闻说她美似天仙,其双眸更是透着一股光,只要见过就勾得男人无不为其倾倒。只是其踪影难测,有的人试过翻阅围墙,耍滑耍泼,为见其真容无所不用其极。其不乏确有人得手,只是事后无人肯吐露半句,生意间也断了来往。
她的身边养着两个兄妹,性格异常的开朗活泼。他们时常在街道打闹,街道上的人家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的,商户人家皆笑称他们是梅家二兄妹,只要他们开始闹腾了整个长安城的人家都能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
暑后新秋清雨纷纷,宋家府邸好似一切如常,侍女家奴井井有条,院落里不见杂草一寸,红柱墨瓦上没有新苔落灰,整洁如新。
院落亭内隐隐约约能听见私语洽谈,不时传来笑声绵延。亭内梅家二兄妹正躺在长椅上午间小憩,一旁侍女正拿着蒲扇为他们扇风。
“你真的把他打的鼻青脸肿,手都打断了?”此时正午正热,她们只穿薄透纱裙,张婷掩嘴笑问,她们相互依在一起,张婷更是笑语练练,打趣着周穆雨。
“他突然到我家来,我以为是家里进来盗贼,哪里想到我一拳上去,将花儿打碎了一地。”周穆雨面红耳赤,听到自己的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别说了,小心吵醒了孩子。”
“怎不见你家孩子?”周穆雨问道。周穆雨所言,便是张婷之子,名曰林盼安。
“他呀,他早跑没影了。不知道又在那个犄角旮旯玩些什么。”
“说真的,你真的没想过再重新找一个人陪你安度余年?”周穆雨就怕她说起此事,可心里也明明知道她一定会问起。“有什么好找的,有他们俩个还不嫌麻烦,再找个人,想想我头都大了。”周穆雨连忙推辞,语出含糊不清。
“夜里给你送花的那位,刘县尉家的小少爷,虽然亡妻,却膝下无子,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呀?你怎的就不愿呢?”张婷听过她的故事,她与他虽师徒相称,张婷只觉得她的心一直远在漠北,又怎能看得上旁人。张婷总觉得有一天她能打开她的心结,心里的坎迈不过去,再过几年兴许这一生也未必能有了结。
“没感觉,可能是前些年独来独往惯了。”周穆雨答道。
“那就可惜了。”张婷故作叹息,掰开一粒石榴送到她的嘴里。“就可惜,穆雨姐姐生的这般俊俏,本以为我还能带盼安好好看一看你身着红装霞帔的模样。”
“那你也能穿呀,给你家盼安找一个爹爹。”周穆雨常年与张婷作伴,性格开朗不少,如今已是能说得了俏皮话,逗的了梅家兄妹哄堂大笑。
“我可没这样的想法,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夫君,盼安也只有一个爹爹。他姓林。”张婷嘴上笑语,语气却不像玩笑话。周穆雨知她想起旧事,一时也被感染。她想起她的姐姐,他想起了周灵那晚所言,如今她才知其深意。
“好了好了,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瞧你如我所言是个痴情儿,你当时狡辩还说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周穆雨笑着,剥下石榴,送到张婷手心。
“对了,你看宋子枫怎么样,虽然说他傻傻的,但有一副好心肠,虽然你年长他很多,但我相信宋叔还是喜欢你的,一定会赞成这门婚事的。”张婷笑道,借此友谊岔开话题。
“你这当堂主的怎得这么没个正形,我可不愿意,他那样的真不适合我,你干点正事吧,别乱点鸳鸯谱了。”周穆雨练练摇头摆手,否认道。
“堂主怎么了,你不知道我这堂主就只是挂个名。”林夜走后,张婷好一段时间萎靡不振,而堂中事情繁杂,只宋义,赵秽静从中调和。张婷诞下林盼安后便全权委任宋义处理堂中事务。
“娘亲!”院落里跑来了一个灰头土脸得毛小子,嘴里大喊着娘亲。他身材肥肥胖胖,面相白皙,手里拿着木制短刀,走路一蹦一跳,身旁左右侍从俯身跟行。
“你家孩子回来了!”周穆雨手指亭外,张婷闻言转过头,眼含笑意。
“你哥哥姐姐正睡觉呢,吵什么吵!”张婷嘴上斥责,见他走近时脸上脏兮兮,从袖间取出丝巾,仔细擦拭他额头汗渍,污土。“给娘亲说说,都玩什么了?”
“和泥巴搓成泥丸,然后做了一个弹弓,正准备打鸟呢,然后他就说该回家了。”林盼安说完,手指身后家奴。
“是,堂主。我怕天若酷暑难消,怕少爷上火头牙疼头晕,所以才打搅了少爷雅兴。”其家奴作揖禀告。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等一会儿去后厨找掌勺的钱叔,让他给你加两个菜,宋叔去年酿的酒他知道在哪,让他给你打上一些。”
“多谢堂主,我先行退下来。”
“盼安,热不热,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姨娘来了,姨娘!”林盼安见到周穆雨,快步走向她,将她抱住。
“你这脏手,还抱你姨娘,当心将你姨娘衣裙弄得五抹六道的。”张婷伸手就到打她手背,周穆雨微笑着以示无碍,她将林盼安抱在怀里,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紧接着又将他的手紧紧抓住。
“今晨去学堂了,感觉怎么样呀?”周穆雨笑问道。
“挺好的呀。”林盼安笑着回答道。“好什么好,刚才先生还说呢,教他三字经,他竟然学起来鸟叫来,先生怎么说他他也不理。”张婷出言反驳道,说罢做回凳子上,给他倒上了一杯清水,剥起了石榴籽。张婷平日里待人以礼,管教起林盼安来却多了份怒意,她越是如此,林盼安便更是不听,有时还总爱和她对着来。先生说起他来,她便更觉他不服管教,是个不成气候的孩子。
“那和你赵叔叔学武学的怎么样了?”周穆雨又问林盼安来,林盼安听张婷这么说,只将头沉沉底下,不在说话。“好什么好,看他白白胖胖的又怎么会下苦功夫钻研那个。”张婷又言道。
“我就想让他打好基础,好把舅舅所书《至纯神功》交予他手,他总爱玩,也不知道长大了能成什么气候。”张婷所言《至纯神功》周穆雨几曾翻阅,关于武术秘典,她从未觉得有何秘密所言,她是见到羽凡汴京时与林夜探讨《羽家剑法》一事,如今学以致用罢了。
周穆雨看得出来,那本武功秘典至纯至性,与拓跋杰所授自为一路,还有很多是拓跋杰也未曾只晓得,就如最后所提及探气之法,她不仅闻所未闻,心底里更是啧啧称奇。
“孩子还小,这么急干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周穆雨笑道。
“对,娘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盼安附和着周穆雨的话,梅家兄妹初醒不明所以,见林盼安笑,便跳下躺椅,随声笑道。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小心我不和你说话了!”张婷嘴巴一撅,做出气态。“去练字去!”
“我不要,我要和哥哥姐姐玩打鸟!”林盼安从周穆雨身上跳下,两只手拉起梅家兄妹便走,跑出了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