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来愈寒,枯叶落地成泥。城外盈盈风吟,吹奏成声声雅曲。河水冻结成冰,天边下着片片冰晶,抬眼望去,枯黄的野地覆着薄薄一层白雪,孩子嬉戏的声音响在昏暗的天空倒显出了几分生气。
梅千念束发整齐站在河边眺望北方,他心里不由得想起先生嘴里常常吟诵的诗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先生说这首诗乃前唐柳宗元所作绝句,短短二十字,其意境却将江雪描绘的淋漓尽致,所思扣人心弦,所念沉寂无音。
梅千念不懂得其中真意,其千万孤独究竟如何。只见江雪心中所忆往事种种,先生讲过的话全然浮现在了耳畔。梅千念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诗中意境好似都活了起来,与他所见如出一辙。不见千山鸟是为静,万径无人迹是为无话可与人言。一片孤舟老翁独钓江雪,正是他所见江雪后变化无序的心,他想要的不应是看得见的江雪,想要钓到的应该是触不可及的鱼儿。
梅千念喜欢诗,喜欢细细品味后的惊喜。他感到一丝腿酸,而后直接坐在河滩。他凝视着茫茫雪花从天缓缓而后消失在目光之中。他太过投入,以至于可以忍受屁股上如针扎的寒,梅沁和林盼安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小。“人前花影扑朔。雪后梅香扰心凉。”现在还不是梅花开得时候,或是因他姓梅。梅千念在最嘴里反复念叨,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该如何将诗接下去。
直到天空越来越暗,梅沁的一声声哥哥将他从深思中唤醒。“来了!”梅千念站起身来走有张望起他们的影子。
“人呢?”梅千念嘴上嘀咕,双手不停的打着哆嗦。他在地上做了太长时间,厚长衫已经湿透了。
“沁儿,盼安!你们在哪呢?”梅千念托起双手在嘴旁大声喊道,许久不见有人应答,林子里却传出一声马鸣。梅千念随声望去,不见有动静,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有一黑影出了树丛,那一匹黑马看起来威风凛凛,口里喘出一团团白气。
“小娃娃,这是这里是什么地界?”说话的明显稚嫩,听得出来是幼女的声音。一大一小俩人下马,长者人高七尺,一双黝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梅千念,黄黢黢的脸颊上长长短短的胡子遮住了嘴。他们就是当年从桃花岛逃出生天的阿木古郎,耶律淑沁。他们一副中原打扮,那孩童的声音却在梅千念听来却是一副生腔,她仔细打量着梅千念,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里是长安,过了河再往北就到高陵了。”梅千念回答道。
“看来我们又迷路了。”那人笑道,随即又跨上了马。“小姐,我们走了。”
那耶律淑沁却不为所动,听见他的声音,她终于将她想起。“就是他,就是你,你就是岛上的人!”她以想不起他的名字,可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可能流离这么多年。
“你是谁呀?”梅千念只觉得她面生,听他说起岛,想到了桃花岛,可并没有想起她是谁。
阿木古郎听耶律淑沁如此说,又下了马。“你是梅千念吗?”阿木古郎问道。
“对呀。”梅千念正好其他们为何会直到自己的名字,梅沁的声音却想起在众人耳畔。“哥!”梅千念想树丛间望去,见梅沁与林盼安一前一后朝此处跑来。
“哥,他们是谁?”梅沁跑得满头热汗,气喘吁吁。
“不认得他们是谁,走,我们回家吧。”梅千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不许走!”阿木古郎摊开双手,将他们拦住。“我家小姐还没说话呢。”
“梅千念,你真的不认识我?要不是你我和古郎能真么多年找不到回家的路吗?”耶律淑沁推了一把梅千念,一脚揣在他的腰上。
“你干什么!”梅千念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林盼安见此大声质问,随即拦在他们之间。“死胖子,快给我走开,这不干你事!”她一巴掌打在林盼安的脸上,把他推到了一旁。“你凭什么动手打人,别以为你仗着大人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我要告诉我娘,叫我娘好啊后收拾你们!”林盼安在泥地打了个滚,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手指他们二人破口大骂。“小胖子,我说了不干你们的事!”她又一拳打在林盼安身上,梅千念看准时机一把抱住她的双腿,猛拉她的裤脚以至于她一拳打空摔在了地上。梅千念快速抓起她的双手,啪到她的身上。
“我告诉你……”梅千念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他定眼一看,正是与她同行之人。
“我倒要看看你要告诉我家小姐什么!”阿木古郎说完便松手,梅千念被重重摔到了地上。“哥!”梅沁见此连忙向梅千念跑来,将他扶起,双手紧紧将他护住。“弟弟快过来,站我身后!”梅沁向林盼安高喊道。
梅千念摸着屁股,痛到眉头紧锁,却不至于喊出声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渍又缓缓向梅千念走来。“臭小子,想起我是谁了吗?”
“耶律淑沁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耶律淑沁瞪着梅千念,一字一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梅千念想起了这个名字,但已过许多年,他早已忘了是在何时听过这个名字,在何地与她有过恩怨。他点了点头,走到了最前头,将梅沁与林盼安挡在身后。
“是吗,可算认出我了吗?”耶律淑沁一巴掌打在梅千念的脸上,梅千念的脸上烙下了血红的掌印。
耶律淑沁再打一掌却被人拦下。“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毒的手?”耶律淑沁闻声瞪向她,想要收手却是不能。
张婷突然出现在眼前,阿木古郎却没有任何察觉,别不不须说有任何防备。梅沁林盼安见张婷到张婷,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娘亲,娘亲你可算来了!”梅千念却不敢看向张婷,他低着头,双眼已经泛红。他知道,他见到姑姑一定会向他们一样流下泪来,他不想流泪,就只紧咬住牙关,擦了擦不由自主流下的口水。
“放手!”耶律淑沁大喊道。
张婷听言松开了手。“听口音,你们不是中原人吧,像是从北方来的。快走吧,我若是把你带到衙门,你们可逃不掉的。”
耶律淑沁听言并不想就此罢手,阿木古郎听出来了张婷话中另意。他将耶律淑沁抱上马鞍,牵起缰绳迎北而行。
他们踏冰而渡,张婷见他们越走越远,松了一口气,蹲下来看向三个孩子。“你们没事吧,伤着没有?”梅沁林盼安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千念,你怎么样?”张婷看见他的脸上掌印,当即明白他们二人是冲着他来的。“伤着了没有?”张婷刚想伸手查看梅千念的伤势,梅千念向后退缩,他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在眼间凝结,他强忍住哽咽的声音,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无事。
“沁儿,盼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婷义正言辞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