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外,李檄捧花僵在原地,花瓣飘落在他衣襟上,高大的身影褪去了几分冷峻。
“陛下……”王公公走上前,忍不住轻声劝道:“姑娘已经走了,这里人来人往的……”
若是让哪个官员瞧见,丢的还不是朝廷的体面。
李檄沉着脸一言不发,静默良久,终是抬步离去,眼见陛下重新回到马车内,王公公才送了口气,示意周遭人回宫。
李檄乘的马车看似普通,实则周遭皆是禁庭侍卫,一路严密保护。
李檄双手沉沉按在膝头,透过半开的车窗,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朱雀街头。
脑海中反复回想的,却是姜诺方才的言语。
少女未曾哭诉泼辣,甚至不曾有半分怨怼责怪,可那一句句看似不经意的追问,却让他的胸腔一紧再紧。
每一次追问最终都指向一句——陛下心中无我。
李檄缓缓闭眸。
从很久之前,她便是他的小未婚妻。
她刚入京时,她一口陇地方言,惹人发笑,他觉得有几分趣味,便耐心教她说话。
后来,她会用官话叫表哥了,在还未开情窦的年纪,便始终黏在自己身后唤表哥。
旁人都打趣:“这个从陇地来的小丫头,还真该是你的小未婚妻,你去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
年少的李檄有几分得意,嘴上却故作嫌弃:“她那一双小短腿,怕是跟不上我。”
可谁也未曾想到,这么多年,不管他去何处,姜诺都跌跌撞撞,一路紧紧跟。
许是无暇他顾,许是理所当然,他未曾想过爱或不爱。
他笃定,每次回头时,那个身影都会在。
她是他的人,自会一路跟随他的,他也从不会想为了那身影走慢些,更未曾想过掉转头,看看那个单薄的小身影本想去何处。
可她就要走了。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诺诺说他心上从来无她。
李檄一想到方才的场景,全身便一阵冰冷。
比恐惧她离开更甚的是,他竟找不到反驳挽留那句话的理由。
他宁可她的问题刁难了他,可那一道道质问,皆是她最在意之事,最在意之人……
谁愧对了谁的十年,谁又虚掷了谁的情谊。
马车行驶在回宫的路上,春到深处,京城街道两侧垂柳飘拂,春花簇簇,沿途有年轻的少年少女,两人并肩走在落花满肩的树下,偶尔相视一笑,互拂衣袂花瓣。
李檄恍然想起,她平日写给他的折子里也有一句。
“和陛下在春深时节,行于寻常巷陌,互拂衣间落花。”
她的憧憬,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