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被陆小其这一顿抢白,也知道求饶是无用的了,毕竟是自己诬陷她在先,如今平白无故的要她饶了自己确实不大可能,杜鹃当下心急如焚,不过人人都说急中生智,她情急之下就突然想出了一个法子,于是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回四少奶奶,关于今天的这件事儿,您即便是真要卖奴婢去窑子里面,奴婢也是不敢说的。但奴婢还有另一件事愿意跟奶奶说,求奶奶看在这件事的份上饶了奴婢。”
陆小其心想这两个丫头吓成这样也死撑着不说,看来是的确不敢说了,她们到底在怕什么陆小其是不知道,但她知道庄家人既然敢放杜鹃和香儿回来,大约也是因为有了让她们不会反咬的把握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她们再可恶,说到底也不过是听命于人的丫头。所以倒不如听听看杜鹃要说的另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儿。
当然陆小其不会就这样轻易答应,她只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什么事?又怎么能决定是不是要饶了你?你倒是先说出来看看,我要是觉着值得,再说饶你的话也不迟。”
杜鹃倒没坚持先饶后说,而是看了看左右,有些为难地道:“回四少奶奶,我这件事却只能跟奶奶一人说,请奶奶让她们几个出去一会儿吧。”陆小其想了想,便道:“喜鹊,画眉,你们两个领着香儿先下去,站远点儿,不要让人过来。小铜,你就留下来给我倒杯茶水吧。”
杜鹃看着小铜:“四少奶奶,这……”陆小其见其他三个丫头已经出去了,便道:“小铜是我的贴身丫头,我知道的她自然也会知道,我不叫她说的她也不会乱说,你若信不过她,便不要说了的好。”
杜鹃无法:“这……好吧,那么杜鹃便说了。不知道四少奶奶可有听说过,其实四少爷就在您大喜当日已经西去了?”陆小其和小铜听了都好生惊讶:“当真?”
杜鹃点头:“回四少奶奶,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当日是由鹦哥在房里伺候着四少爷,在场的还有二少爷,那时我正端了四少爷的药汤要送进去,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鹦哥在里面惊呼着说四少爷去了,奴婢不敢触霉头,便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后来就见鹦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通传消息,所以一时间府里大乱,导致三少爷连堂也没有拜就跑过来了。再后来二小姐又急急赶了过来,不知道她对二少爷说了什么话,二少爷立刻告诉在场所有的人,说四少爷只是昏迷,而非归天,让大家不要胡说。这件事让奴婢好生奇怪,就在后面悄悄儿拉住鹦哥问了,可她说四少爷的确已经死了,死的时候还吐了很多很多的血,最后吐出来的全是黑血呢,而且鹦哥还亲手探了他的鼻息,确实是连一点儿气儿也没有了。”
杜鹃一口气说到这里,歇了歇又道:“反正当时奴婢和鹦哥一样都不明白主子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奴婢只知道鹦哥当天下午就不见了,听说是被调走了,可是各家院子里都没见她,不知道到底调到哪儿去了。再之后二少爷又亲自去清了一个大夫来,他也和二少爷一样说四少爷只是昏迷了,然后这个大夫就和主子们一起守在四少爷房里,反正之后再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丫头去伺候四少爷,只到第二天才叫了新来的香儿去通传四少爷不在了的消息。”
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敢置信,但陆小其相信杜鹃没有骗人,因为这件事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比如三少爷当时为什么不接着来拜堂?毕竟拜堂了才算真正的冲喜;另外就是鹦哥的确是当日下午被调走的;而且第二天香儿过来说四少爷去了的时候,陆小其曾经握过四少爷的手,她记得很清楚他的手当时是冰凉的,按理说刚死的人还是应该有点热乎的。
陆小其只是想不明白,庄家为什么要把四少爷的死讯瞒到第二天?当下她就问杜鹃:“那你说说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杜鹃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隐隐听到二小姐对二少爷说了一句什么……什么……今天是夫人的生辰还是什么的,大概和这件事有关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按照我们靖州的风俗,如果家里有亲人在谁的生辰死去,那便是被这个人克死的。”
陆小其暗道:难道庄夫人怕人家说她克死了四少爷么?可那是她自己的儿子,她有什么要忌讳的?
杜鹃见陆小其沉吟着没说话,以为她嫌自己说的事儿没有什么价值,就咬咬牙又道:“而且;而且……四少奶奶是否听说过,府里有谣言说四少爷并非夫人所生,而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听说老爷之所以如此疼爱四少爷,也是因为……因为四少爷亲生母亲的缘故,听说她是让老爷养在外头的。”
陆小其听得更是惊讶,又想起四少爷收殓时庄老爷叫了一声“红歌,我对不起你呀”就昏过去了的情形,看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难道四少爷真的是庄老爷跟一个叫“红歌”的女人所生?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庄家人要把四少爷的死讯推退一天的动机就显得很有深意了。
但陆小其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庄夫人如何会答应把自己丈夫在外面所生的私生子名正言顺地放在她名下呢?四少爷不说是私生子,顶了天也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在古代庶出的儿子可没有什么地位,连家产也分不到多少,即便是这样,自古以来妻妾之间便互不顺眼,庄夫人又如何甘心把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放在和自己三个儿子的同等位置上?难道她真是哪种涵养极好极无私的女人?要真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忌讳四少爷死在她生辰那日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大少奶奶的指使
杜鹃看见陆小其只是想着心思没有说话,就跪行上前几步,有些期望地道:“四少奶奶,这些个事情旁人是不会告诉您的,如今我都跟你说了,不知道奶奶愿意饶过奴婢吗?”
陆小其没有回答杜鹃的问题,反问道:“我倒是有些奇怪,既然你打死都不肯说晌午的事情,怎么又有胆子把四少爷这件事儿告诉我呢?”
杜鹃想也没想就回道:“奴婢敢说这件事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比如画眉和喜鹊都是知道的,别人怎么会想到就是我说的?而且此事有关夫人的名誉,奶奶您也不会去跟别人对质去是不?再说就算您真去了,不说别人不会承认,就连奴婢我也是不会承认的,这件事也只能在这里说一说罢了,四少奶奶自己个知道了记在心里就是了,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小其明白杜鹃这会子说的是实话,当下便道:“这回瞧着你说的还算是老实话,我便轻饶了你,不把你卖到窑子里就是了。不过要我当作没事人一样那却是没有可能的,棍子自然少不了要受的,而且象你这样的丫头,日后也是不能够再留在我身边了,少不得要卖出去。”
杜鹃有些惶恐,在地上又连磕了几个头:“四少奶奶,你千万不能把我卖给别家。凡事府里的上等丫头犯了事,通常都是罚到府里别处去,从来没有卖到外头去的。你若真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大抵还没有人管,可你要将奴婢卖到别人家去就一定会有人会暗中动手脚了。只因奴婢知道的事儿实在不少,庄家在外面的名声也大,府里的人是不允许我们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别家人知道的,若是奶奶执意如此,那奴婢,奴婢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小其想想也是,杜鹃知道的事儿是不少,卖到别家去的确不妥,她沉吟了片刻便道:“好,既然如此,你领了棍子后便留在我院子里伺候花园子吧。而且要记住一点,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你靠近我房里一步,也不准你踏出院门一步!”
陆小其这样安排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虽然她不想留杜鹃这种丫头在身边,但一旦调到别处去,必定会有人来提携她,那时候却不是自己能管的了,那样也太过轻饶了她。既然不能卖出去,也不愿意放到别的院子里,那就让她留在自己院子里当一辈子的粗使丫头吧!
杜鹃原本是指望着陆小其将她罚到府里别处去的,没想到陆小其却留下了自己,要她做个毫无自由的粗使丫头,所以她的面色不免有些灰白,但这样总归也是轻饶了,只要能留在府里也许将来还有出路也说不定,所以她还是磕头谢道:“谢四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