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纪听到向若的声音,愣一下,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一紧。他知道,如果向若真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五年前就不会不告而别,而后养兵囤粮建起一支军队来。花了五年的时间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可能因为是他带兵迎战,就放弃进宫。这是儿戏,家国大事面前,没有儿戏。
萧纪呢,虽知道自己必输,也不想撂下兵器投降。他是大夏的皇子,与这个王朝有着同生共死的命运。这最后一战,他豁出命去,生为国生,死为国死,也算对大夏无愧。他该做的能做的,已都做尽。无力回天的事,他也不痛悔奢望,他性情如此。还有,他想着自己能死在向若手里,也算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
萧纪没有拉着自己手下仅剩的这些士兵和自己一起陪葬,他腿夹马腹,让马往前走两步,要与向若先做比试。平常打仗,军队首领前头先较量个高下的也有,但并不多见。倘或局势得不到控制,哪边头领先死了,那这一仗几乎就成了败仗。
向若微眯眸子看着萧纪,在他脸上看到求死之意。他的要求她也应下了,而后两人脚踢马腹驾马向彼此冲过去。迎面碰上,拔剑出鞘,锋刃相击,在空气里撞击出冰冷的气息。
萧纪使了全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向若的对手。他自也能感觉到,向若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手下留情。这场较量持续一柱香的时间,萧纪已经快到完全不能招架的边缘。这样他没有叫停退步,在向若的剑再度向自己胸口刺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放弃了闪躲。
向若出剑的动作本就极快,意识到他静止动作等着她这一剑的时候,手里的剑已经收不回来了。不过手腕稍转偏了些,仍还是扎进了萧纪的皮肉深处。鲜血从伤口里溢出来,沿着剑刃流淌到剑柄处。
时间静止良久,两人对视,鲜血凝聚成滴落到向若脚前的土地上。
而后萧纪忍着身体里的剧痛,伸手抓住向若的手,盯着她问了句:“如果有来世,我们生在太平盛世,都做普通人,你……会不会爱上我?”
向若双眸已红,却不是泪水打湿的悲伤样子。她抬手接住萧纪往前扑下来的身子,回他的话,“我不相信来世,我们就今生。”
这话不知道萧纪有没有听到,他在向若怀里失去了意识。
萧纪这么一倒,他手下的士兵顿时就乱作了一团。有的慷慨激昂,要以死报效朝廷,有的贪生怕死,撂下长枪就是跪地求饶。
向若在这一日戴上冠冕,身穿大袍,坐到了皇宫安庆殿里的龙椅上。或许这五年来对于她一个女人打下天下称王做帝的质疑与议论从没有停止过,但今一日却是无一人敢出声言说古人的传统,敢义正言辞论说祖祖辈辈的规矩——天下是男人的,女人只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向若坐在龙椅上,与她往年的部下现今的朝臣开始商讨封官授爵之事。她看着这些个和她打天下的男人,一朝功成名就,忽而觉得没了从前的哥们义气。一切都讲到规矩上来,君君臣臣,尊卑立时就从这些称呼里自然溢了出来。
向若上位的第二个月,手下大将来报,前朝逃匿人员俱已逮捕格杀。到第三个月,朝中上下法制规范才稍稍有了完全的体系。宫里许多宫人还是留了前朝留下来的那些奴才,那些顶得脸的自己就早跑了,不跑也吊死了。再筛筛选选,也就都定了下来。
因为当朝的皇上是个女皇,没有妃嫔可言,那后宫许多宫殿轩阁院落便都空置了下来。作为女皇的向若,她自己作息起卧都在安元殿,而离安元殿不远处有一个殿宇,叫馨德殿,里面安置的是前朝七皇子萧纪。这个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无人敢多嘴相问什么,不过私下里嚼嚼舌根子。
大军进京攻皇宫那一日,萧纪受了极重的剑伤,但因为向若在霎那间控制住了手中剑的位置和力度,所以他没能如愿和大夏朝一同死去。她被向若救了回来,放在馨德院,安排人医治调养照看。到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痊愈。
而这三个月里,他也都没有和向若见过。一来,新建的朝廷,上上下下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协商打理。从官员任职,到大小条文律例,没有一件不需要向若过问处理。前人之功要学习,前人之过要避免,全国上下那么多饱受战争摧残的老百姓,又该怎么让他们能够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都需要她这个坐天下的人劳心劳力。二来,萧纪还不是很能适应自己是大夏朝苟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不愿见向若。照理说他应该报仇才是,报不了仇也得英勇赴死。可是当他看着殿宇外的阳光时,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萧纪思考自己的处境,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慢慢松下来后,也就想明白了。向若不让他死,心里还是有他的。不过对他的感情,不足以打破她的冷静罢了。
若是男人夺了天下,留下前朝公主做嫔妃,这事儿就很常见了。其实他和向若,便就是反过来的版本。有血性的前朝公主,那也有在宫殿里把自己吊死了。
灭国之仇,亡国之恨,是大恨。
但萧纪眼前每每浮现那日宫门外,阳光暗影下向若的身影,或想起他们在桃花谷里有过了唯一一段简单快活的时光,根本就恨不起来。或许也并不是因为她是向若,假使换了别个有能之士夺了他萧家的天下,他大约也恨不起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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