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彤愣愣的瞪着敞开的门许久,终于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无计可施,她恶狠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好想学好莱坞电影里那样也大叫一声:拜托进别人房间前请先敲门!天哪,她一定把剪瞳伤的很重,他看起来那么痛心——可是老天明鉴,她没有给过任何人承诺啊,为什么要让她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
“你把头发扯光了也没有用的!”萧烈坐到了程羽彤的身边,无奈的捉住那一对正在竭尽糟蹋秀发之能事的玉手,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很倒霉,不是吗?”
程羽彤白了他一眼,可怜兮兮的问道:“我该怎么办?”
萧烈皱紧了眉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解决这样的事情,“我明天会离开南阳,”他斜睨程羽彤,如果她心中真的有那个小男孩的话,他的离开应该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是啊,离开是一个好方法。”程羽彤好象在肯定萧烈的话,又好象在对自己说,“走吧,现在。”她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萧烈站起身,也许是程羽彤的错觉吧,他好象迟疑了那么一刹那,然后用他的绝顶轻功跃窗离去。
程羽彤孤零零的坐在房间当中,始终没有抬头——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她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第二天面对众人的时候,程羽彤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尴尬场面,因为剪瞳根本没有出现,而其他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当程羽彤宣布她要离开南阳一阵的时候,还是引起了所有核心员工的惊讶和疑问。然后明月和竹韵等人都要求跟她一起走,却都被程羽彤微笑的拒绝。
程羽彤拉住明月的手道:“你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我这里原本就委屈了你,但是无论如何,我把‘天上人间’交给你了。”
明月立刻跪下,道:“主子,这话请以后别再提了,明月跟着主子,做到了原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明月没有过去,‘天上人间’就是我们姐妹的家。”她又对明铛道:“明铛,你给主子跪下。”明铛立刻依言跪了,明月又道:“主子交代明月办的事情,明月一定会尽心尽力,但求主子无论如何带上明铛,她虽然小,端茶倒水也能搭把手儿!”说着就磕了一个头,明铛也立即跟着磕头,嘴上连道:“求主子带上明铛。”
程羽彤忽觉眼角有点湿润,咬了咬嘴唇,道:“你们何必这样,并不是生离死别。”她勉强笑了一笑:“我这次出门,并不想很招摇,只要明铛和老钱跟着就可以了。”她示意明铛扶她姐姐起来,接着道:“之后……可能会发生一点变故……也可能不会,总之我希望大家都能听明月的安排,竹韵,丹青你们和剪瞳要帮助明月,好吗?”竹韵默然的点了点头。
“主子,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丹青终于忍不住问道。
程羽彤笑道:“可能是在南阳带闷了,反正,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你们在这里,该怎样还是怎样。“她又看向明月,道:“万一有人在这段时间,想离开‘天上人间’……”“主子……”众人急叫,程羽彤挥挥手继续道:“明月你不用找我决定,可以让他自行离开,也包括你和明铛。
“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竹韵总觉得不对劲,主子好象话里有话。
可惜程羽彤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就像是一只鸵鸟,把事情弄的一团糟之后却不敢面对。鸵鸟把脑袋埋在厚厚的沙子里,而她只想远远的逃开。好在她还是有一个借口的——她本来想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是比情感更麻烦的了。但愿韩霁需要她微薄的帮助!
竹韵和丹青看起来几乎都要哭了,他们都是孩子呵……程羽彤哀悼自己那颗苍老的心,“不要多心,你们知道这些天我在南阳呆的很闷,如果都愿意留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等我回来看到你们都在该是多好的事情。”
程羽彤正色道:“你们还记得最重要的那条规矩吗?”她满意的看到所有人的点头,道:“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天上人间’里出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你们听到的所有的谈话,信息,一律不准外传,也不准私下谈论,甚至想都不要去想它,若有一丝风言风语让我知道了,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她从来也不是严肃的主子,见众人都神情凛然,笑道:“行了,都去工作吧。明档,你和老钱去收拾一下吧。”
抬眼望向天空,心里默默念道:“剪瞳,对不起。”
中箭
同样是盛夏,却已是时隔一年。
随着马车的摇晃,程羽彤觉得一阵阵的恍惚。
离开南阳的想法根本是在一瞬间中浮现的。去找韩霁只是一个原因,她很清楚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道义上的提醒,毕竟皇家继承之争的残酷她是深深知道的,这完全不是她一个来自异时空的女子所能左右的事情。那么是为了躲开剪瞳吗?她也许根本不必这么做的,剪瞳说到底也只是她买来的一个佣人,若真的害怕看见他,大可将他打发的远远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要离开她一手经营的“天上人间”呢?程羽彤有点理不清自己的思路了。
还是那条官道,还是那么的平静,沿途的城镇和居民仍旧循规蹈矩的生活着。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个国家正处在风暴的前夕——无知者无畏。像程羽彤这样知道一些的人就开始刻意的寻找不一样的地方,始终还是有蛛丝马迹的,官道两旁的驿站明显比往常忙碌了,有时还能看见在门口大树上拴着的骏马,也许它的主人刚刚送到一份十分重要的情报吧。
越向北走就越能感到前方的波涛暗涌。但愿是自己神经过敏!程羽彤在心中默默的想。
明铛敏锐的发觉自己的主子突然变的一天比一天沉默了,时常会紧锁着眉头,有时怔怔的发呆,突然醒转过来又会叹口气。明铛知道主子一定有很大的心事,乖巧的她也懂事的不再整天唧唧喳喳了。老钱原本就很少说话,现在更是一天也搭不上几句,主仆三人每天默默赶路,只有车轱辘发出闷闷的回响。
离景州一天一天的近了,过了景州就是京城。程羽彤越发忐忑起来,她开始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找韩霁,去提供人家有可能完全不需要的帮助。虽然事态看起来对韩霁十分不利,但是以她对韩霁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会任人宰割的人。而且还有可能她连王府的门都摸不着——难道就直挺挺的冲到荣亲王府去敲门吗?韩霁身为皇子却在外面游荡这么长的时间,其中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何况,她又能够提供什么帮助呢?
距离景州三十里的地方有个很小的集镇,程羽彤一行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两天了。当时她突然决定暂时停止前进,明铛和老钱虽觉意外,却都没有问为什么。
住在这个小镇上,每天都能听到城里的消息:慕容家二少爷娶了京城兵马司统领的三小姐,大摆了三天流水席,新娘子的嫁妆绵延了十里;慕容家的独生女在嫁到丞相府后虽无所出,却颇受重视,获权与正房共同料理府中事务;慕容敬德这个草包大少爷更是受皇上器重,被外放到京城更北边的云州任府尹,上任那天居然还新纳了一房小妾……
慕容家财大势大,周边乡镇多的是他们家的土地和佃农,最近这段时间慕容家更是从纯粹的商人转变的与朝廷牵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有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之势。各种小道消息源源不断的涌入程羽彤的耳中。只是这些表面上的八卦到了程羽彤这个有心人这里,却让她看到太多背后的事情,使她越发犹豫了。
唯一让她稍微感到安心的,是根本没有人提起她当时逃婚的事情!估计丞相府和慕容府联手封杀了这件新闻,随便编了点理由就搪塞过去了。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丞相府对待慕容菊的态度就更让人回味了!
韩霁的形势好象真的不妙啊……
程羽彤一个人坐在一片小树林里。她白天不太敢多出来走动,就推托天气太热躲在房里不出门。然而心中积郁,惟有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到这片离客栈不远的林子里走走方才觉得好些。夜凉如水,每天也就这会儿才不会出汗。可惜心中千头万绪,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从那些传闻来看,慕容家也已经卷入了皇位之争,不但和丞相府牢牢的拴在了一起,更和军方拉上了关系——也许和兵马司统领的结亲还是相府一手促成的呢。让那慕容敬德去云州当官则更是用心险恶了,如果是皇帝亲自下诏,那这个皇帝的用意也就呼之欲出了。
越想越心惊。慕容府是没有任何政治资本的,它能提供的就只有金钱了,而且可以看出慕容家这次一定下足了本钱。只是如果是纯粹的在皇帝身上下功夫的话,礼亲王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和商人攀交情在上层社会里并不是很体面的事情——除非礼亲王要需要很多钱……程羽彤想到这里不由浑身一颤,皇子争位要花钱还能干什么?无非是买人心,或者是买杀手,买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形势看来并不是一边倒的,韩霁想必也做了些让那韩雷有所忌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