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着一股森然的白,把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阴郁苍白的颜色,凌可心看着他越发的消瘦了,手腕上高高突起的骨节在白灿灿的光线下,越发的瘦骨嶙峋,他还是穿着那套蓝白条纹的病服,外面套了件厚外套,整个人微微的缩在轮椅里,叫人看着不禁难受起来。
&ldo;你经常来这里?&rdo;,看着这般孩童叫他叫的这么亲昵,想必他肯定经常过来看望他们。
&ldo;不,大哥哥就住在这里&rdo;,孩童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久远的年月,外面绿色的油漆都已褪色,漆皮斑斑驳驳的拱成一片片,风一吹便脱落,与旁边翻新的房屋形成强烈对比。
凌可心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竟也是这里的孤儿。
前院里一个大孩子跑来喊了一声:&ldo;快出来,有人送来好多吃的,晚了就没有了&rdo;
围绕在男子身边的几个孩童一听便呼啦啦飞奔前去,生怕落在最后一个。
呱噪的童真散去,四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看着那些飞奔的小背影,凌可心不由感叹道:&ldo;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么快乐&rdo;
&ldo;能发出这样的感叹,看来你最近有烦心事&rdo;
他声音平静如水,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礼貌的微笑,可总透着一点与人疏离淡漠的味道,凌可心避开他的直视,视线落在他枯瘦的双手上,不由的劝道:&ldo;你应该呆在医院比较好&rdo;
&ldo;呆医院有什么好,冰冷又无聊的地方,于我只是浪费时间&rdo;,他轻轻的笑着:&ldo;我最后的心愿只想呆在这片我成长的地方&rdo;
最后的心愿?凌可心看向他,心倏的一下变紧,这样悲伤的话他却说的这样淡然平静,可越平静越让人替他难过。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反而安慰道:&ldo;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多赚来的,我很知足了&rdo;
凌可心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说道:&ldo;我相信医生会找到合适的供体的,你会没事的&rdo;
&ldo;不强求,顺其自然&rdo;
风从空旷的远方吹来,将男子的羽绒外套吹的鼓起来,空空荡荡的,越显得他的身子单薄,男子的视线从凌可心脸上移开,落在她手中的溜溜球上,问道:&ldo;是谁教你玩这个的?&rdo;
苍白的脸色,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凌可心只觉得这个问题好熟悉,曾几何时也有人如此问过,她恍惚的想着,才想起是余烁晨这么问过她,他说他弟弟身体病弱,他说他弟弟喜欢溜溜球…凌可心突然联想到什么,只管拿眼睛认真的瞧着眼前的男子,才发现他们的眉宇之间像极了,她呵了一口气,怎么早就没想到呢:&ldo;你是余烁晨的弟弟么&rdo;
那人点点头,只着急着他问题的答案,便又问了遍:&ldo;能告诉我谁教你的么&rdo;
&ldo;我不知道&rdo;,凌可心坦诚:&ldo;感觉生来就会般,也许六岁前学过,不记得了,六岁前的记忆我并不记得&rdo;
她的声音轻轻的继续响起,却犹如惊雷在他贫瘠的心田上响过:&ldo;其实我也是孤儿,只是比这里的孩子幸运些,遇到一对很好的父母收养我,所以一直很幸福,就算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没有缺憾&rdo;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再说话,心里的热血早已沸腾,寻了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他努力压制着兴奋之情,他需要去落实下,才能笃定这份希望不会转换为失望。
天空蓝的透明,像瓷娃娃钻石般明亮的眼睛,纯净的直逼人心。
末了,她看向他,他眼神里流动的光彩竟那般熟悉,仿佛认识了许久似的。笑道:&ldo;我叫凌可心&rdo;
他也笑道:&ldo;余烁宁&rdo;
等忙完事情,从常青家园驱车回去,已是下午三点多,望向车窗外,外面的田园,水波漫漫连着远处起伏的青山,颜色一点一点淡下去,最后像一袭黛墨色薄纱,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处。郊外的景象格外的清新迷人,凌可心的心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车子继续兜兜转转,过了一座大桥,便正式进入市区,街面开始热闹起来,吵杂的交通流动声,此起彼伏,红绿灯一个挨一个,让人不耐烦,正巧堵在动车站门口,红绿灯更是漫长。这个城市最不好的一点便是将动车站设在繁华的市区,每每上下班高峰期,这个路段就堵得水泄不通。凌可心关上车窗,准备眯一会儿,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个黑色大旅行包混在拥挤的人群里准备进站。
该是多久没见到他了?凌可心下了车,循着他的方向赶过去。
隔着人流,凌可心冲那人高喊着:&ldo;大灯泡‐&rdo;,但很快她的声音全数淹没进四周沸腾的人声里。而不远处的大灯泡只顾低头划着手机,根本没留意不远处有人朝他拼命招手。
凌可心只能艰难拨开人群,待到他面前重重一拍这臭小子的肩膀,并大声的喝道:&ldo;聋啊你,叫你都不应&rdo;
大灯泡显然被突然冒出来的凌可心吓一跳,双眼圆溜溜的睁着,半响才回过神,大笑着并结结实实给了凌可心一个拥抱。
&ldo;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rdo;,凌可心问着,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那双浓黑的大眼里再也没有以前的吊儿郎当,一味的深邃沉静,叫人能望见深处的丝丝惆怅,再也不似曾经玩世不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