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缥缈山川,绮罗万里。
江恶剑失神地保持着这一趴伏的姿势,脚趾紧蜷,赤裸的胸膛随他仍夹哭腔的喘息一下下伏动,敏感擦在身下凉簟,泛起密集的红。
最终,连曲起的膝盖也无力支撑,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
无声望着眼前从始至终不曾避讳自己的江恶剑,与昔日初分化为天乾的朗澈少年俨然判若两人,林厌不知想起什么,险于回忆的脸上倒没有任何羞怯。
他一介蝼蚁,无权爱恨。
如今充斥于他眸底的,徒剩麻木。
帐内安静许久,沉默地隔绝外头层层围守,一线微弱烛火映出短暂的可靠。
江恶剑这么一动不动地歇了半刻,总算渐渐恢复,重新聚拢神思。
他翻身坐起来,暂未理会林厌,而是颤着掌心摸过被细绳绕在几指的卷筒。
入手仍是湿滑,一眼便可看到筒身精心雕琢的纹路皆已被浸得水亮。
本迫不及待地欲打开盖子,却又顿了顿,他牢牢攥着起身,先放入盛了清水的铜盆。
蹲在地上仔细清洗,也将满手湿腻洗去,才以干净的细布慢慢擦拭。
终除去上方紧覆,抽出那张布满褶皱的薄纸。
谨慎摊平,而后目光陡然发直。
那画并不算精细,相比找来的画师们所绘,线条甚至有些粗糙。
但就是这样劲峭浓重的笔锋,让他顷刻认出,画上正是他的夫人——司韶令。
只不过,虽与梦里同为红衣,却又有些不同。
因为上面的人身着层叠喜袍,手持一柄长剑,剑身遍布锋利的荆棘刺纹,神情碎裂,正满脸血痕飞溅,也像是簇簇血泪。
而剑刃被迫向前,不知刺进谁的身体,仅能看到一双血淋淋的手掌,面对着司韶令,用力握在他持剑的手臂,牵他杀死自己。
或许整幅画皆以鲜血而成,眼下血迹干涸,尽显斑驳而狰狞,也处处透着股摄人心魂的愤怒和悲恸,欲毁天灭地的哀厉,以及如画中剑锋一般直刺江恶剑心底的深挚。
是谁?
司韶令杀了谁,让他如此痛苦?
江恶剑眉头紧蹙地看着,又猛地想起来。
是他的亡妻?
据说——他大婚当日失手杀死了妻子。
竟原是……这般失手。
心间蓦地鼓动起酸楚,江恶剑又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胸口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