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视线在杨思身上转了一圈,问:“妈,您这是打算去哪?”
杨思笑道:“我去你舅舅那转转,你先进去吃饭,吃完饭写会作业,妈妈就回来了。”
听到“舅舅”这个称呼,江臣脸上的表情淡了些。
经历两世,很多事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淹没,能让他记得清清楚楚的东西很少,无非两样,难以割舍的亲情与友情,以及难以释怀的恨意。
而其中最钻心的恨,就来自于杨家人。
杨思是杨家的第三个女儿,她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大姐成年没多久被父母卖给了一个酗酒的鳏夫,没撑过半年就被打死了,二姐十几岁自己跑了,十几年都没出现,杨思作为第三个女儿,侥幸逃过了被送人的命运,可从小到大的所有生活都是围绕着弟弟。
而杨思的弟弟,江臣的舅舅杨天赐,则被他的外婆一家养成了不折不扣的废物,而且还是吸血啃老还觉得理所当然高人一等的那种。
江臣家里一直很和谐,极少会有争吵,可几乎每一次争吵都离不开杨家人,准确来说是杨天赐。
杨天赐在学校打了人要赔钱,杨家来要;杨天赐被退学开除,杨家让杨思想办法;杨天赐找了个女朋友,杨家让杨思陪着伺候;杨天赐要结婚,杨家让杨思出钱砌房子;杨天赐生了孩子,杨家人让杨思出抚养费;杨天赐的孩子上学,杨家人让杨思把江臣送到乡下,接杨天赐的孩子在来燕市上学……
上学这件事情,让一直容忍的杨思爆发了,她可以任由弟弟父母压榨,但绝对不能有损他的儿子一丝利益。
从那之后,杨家收敛了很多,两家来往也少了许多,可一旦杨天赐或者杨家需要钱了,一准还是找上江家门,杨天赐从砌房子到生孩子到在燕市郊区买房定居再到现在,陆陆续续,至少从江家借走了十几万。
这也是杨家要钱要得理直气壮的原因,说好的是“借”,又不是直接找你要,亲姐弟之间借个钱都不给不是冷漠无情吗?
然而江卓出事之后,杨家人都避而不见,杨思三翻四次去找去求都没借来一分钱,不但被羞辱一番,甚至得到了父母让她尽快做打算改嫁的警告。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就是这一次了。
江臣眸光闪了闪,突然道:“妈,您是去找舅舅吧,我陪您去。”
杨思一怔,立刻拒绝:“你刚放学饭都没有吃,怎么能饿着肚子和我出去,而且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做吗?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江臣没听,脑袋探进门内,对轮椅上坐着的江卓道:“爸,我陪我妈去趟舅舅那。”
江卓正担心妻子回娘家会受欺负,见儿子要跟着去,连忙答应:“好好照顾你妈,别让她受委屈。”
父子两一唱一和,杨思无法,只能带着江臣出去。
坐在公交车上,杨思叮嘱江臣:“等会见了舅舅舅妈好好叫人,然后你就去找表弟玩,妈妈和舅舅有事说。”
江臣看向她,直言道:“您是想让舅舅借钱,不对,他们家借了我们家这么多钱,您是想让他还钱吧?”
“你这孩子。”杨思叹了口气,她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对弟弟一家的不满,江臣从小就听话懂事,谁见了都得说声好,只有每次见到弟弟一家人时就会冷下脸,连人都不叫,排斥之意溢于言表。
她又何尝不知道父母弟弟做得不对,甚至她都想过狠下心来彻底断绝和父母弟弟那边的关系,可现在江卓出事,正是要钱的时候,不管行不行,她都必须试试,父母弟弟哪怕能够支援一点,对这个家里如今的处境都有帮助。
只是这一些,她不希望让孩子知道。
家里过得再困难,她都能扛过去,这些东西不该由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承担,她希望他一直快快乐乐,哪怕不需要这么懂事也好。
江家在燕市中心区域,坐公交去郊区要将近两小时时间,等江臣与杨思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杨家在一楼,此时的小区隔音效果大多并不好,江臣与杨思走到楼道口时,就能听到里面电视机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大笑声。
扣扣扣——
“谁呀——?”
生锈的铁门内,贴着已经褪色福字的木门打开,一个满头卷发,穿着灯芯绒睡衣裤的女人站在里面,看到杨思和江臣时,脸色一变,瞬间就想要关门。
“妈!谁呀!”
门关上前,里面有个男孩跑了过来,看到门外的人,扬着脑袋哼了一声,拖腔脱掉道:“这不是命不好嫁了个残疾还喜欢讨债的那家人嘛!”
杨思脸色一变,江臣眸子也冷了下来。
女人却没有训斥儿子的意思,索性抱着胸站在铁门内,问:“你们来做什么?”
杨思嘴张了张,若是江臣不在,她或许可以装作没听到刚刚侄子的话,低声下气求一求弟妹,可现在江臣在这里,她不希望江臣看到自己求人的模样,这人还侮辱了她和他的父亲。
“没事我就关门了?”女人说做就做,往后退一步就准备关门。
江臣淡淡道:“舅妈,我们是来讨债的,自从你和舅舅在一起开始之后,包括结婚彩礼砌房子生孩子搬家等等,总共欠了我家二十五万,有些没有明说是借,有些是礼俗往来,我们家就当姐弟间互相帮助了,可剩下的那明确说了是借钱的十七万,希望你们家能立刻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