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默不作声,往事一幕幕的闪现,她理不出头绪,头痛欲裂。
“沈容哥哥……你们还是在瞒着我是么?”她只能凭着直觉,轻声说,“我的亲生父亲,你们怎么找到的?”
“是他找到的。”沈容踌躇了一会儿,“四年前就找到了……他叫潘文国,是个画家。流浪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在翡海写生,遇到你的妈妈。许先生是知道的,你妈妈生完你去世了,他把你留在了身边——你知道他的,他会有办法将潘先生送走,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陈绥宁找到了他,那时他得了很严重的肾病,这四年来,也一直是陈绥宁在替他找医生、看病——佳南,潘先生只有你一个女儿,年纪越大,越想见你。今晚就发了脾气,不肯做透析,只是吵着要见你。”
佳南怔怔的,大脑艰难的消化着这么多信息,又仿佛是在听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爸爸呢?他……”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乱糟糟的又像什么都搅在了一起,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我们下一次再谈许先生好么?”沈容打了个拐弯,车子驶进了医院,他扶着她下车,又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说,“我先带你过去,陈绥宁的车在后边,他认识的,自己会上来——你能走么?”
他们上了十二楼,其实早过了探视病人的时间,幸而潘文国的病房是特殊护理,值班的护士便网开一面,让他们隔着玻璃,望向里边的老人。
看到的第一眼,佳南就知道……这个清癯、消瘦的老人,一定和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忽然想起津津叫陈绥宁“爸爸”,毫无理由的,血缘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
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原因。
而他正安静的躺着,面容祥和,浑身上下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陈绥宁一直会来看他……”沈容低低的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去问他吧……”
佳南“嗯”了一声,心境渐渐平复,手中拿着电话,却怎么也拨不出那个号码。
她知道有什么事在悄悄的改变,在突然发生那么多事后,在她知道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后。
心有灵犀的一瞬,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医院长廊中极为突兀。
佳南接起来,有些疲倦的倚着墙壁,低低“喂”了一声。
“小囡,见到伯父了么?”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让人镇定的力量。
她“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要勉强自己。假如……你很喜欢眼前的生活,就把今晚发生的事忘了吧。”
她终于轻轻笑了起来:“你让我怎么忘呢?沈容都告诉我了……为什么不说?”
“那些都是我该做的,小囡。”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变得苦涩,“我以前做的那些……小囡——”
“够了!”她有些无力的制止他说下去。
然而电话那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接着似乎是什么碎裂开的声音,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佳南一下子惊醒过来,后脊都出了一身冷汗,她倏然站直:“陈绥宁!陈绥宁!”
嘟嘟嘟的忙音。
她再拨,依旧是忙音。
一转身,隔着医院的玻璃窗,看见外边的马路上一辆突兀停在路中央的黑色车子——隔了那么高,其实看不清车牌,可她依旧能辨别出弯曲的护栏。
那一瞬间,天晕地转。
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窒息,是因为那些模糊的往事,或是津津的父亲,还是为了那个让自己爱恨纠缠了半辈子的男人——可他出事了,她却真真切切的觉得,难以呼吸。
那种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地时候,她忽然有些无力的想……假若他出事了,她以后的情感,那些爱和恨,是不是就这么消失了,再无依托?
她像是忽略了脚底的疼痛,直直的奔向电梯,却最终软软的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或许是太累太累,这一觉睡了极长的时间。
仿佛梦境能逃避什么似的,佳南并不愿即刻醒来。
她听到有男声在低低的说话,却只是侧身,想要将耳朵捂起来,手指却还是僵直着,一分毫都动不了。
然而声音越来越清晰,是她一直想念的声音……她能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就这样吧……别的她不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