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何仙姑的女儿因为耍流氓被抓了。
穿着黄色道袍的何仙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是着急,也不是难过,而是震惊,懵逼。她三观尽毁,怀疑人生,大脑竟是一片空白。如花似玉,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宝贝女儿会耍流氓,她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她迷迷糊糊的脑子里,突然抓住了一条救命绳,让她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咋回事呢?是幻觉吗?难道说今早遇到鬼,我这还没缓过来。我刚不是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了吗?怎么回事呢?”
何仙姑既然是仙姑,自然不可能在村里住,她居住在村里最西边靠山的地方,房子一侧有山泉流下,属于坐北朝南的地势,按照县里她的半个同行王半仙的说法,风水那是相当的哇塞。王半仙是县里风水一把手,平时虽然对别人说话神神叨叨,但对广义上的同行们说话却很直接。
山三十米高,名为缥缈山。这缥缈山也是得了仙姑的灵气,以前连名字都没有。
何仙姑的家颇有些百十年前的近古遗风,青砖绿瓦,像是个小道观。何仙姑也按照自己对遗风的理解,挽着道姑头,用一个发带扎着头发,两道羊尾巴黏成的白眉一头粘在眉毛上,一头披在肩上。外面是一件宽大的土黄色道袍,里面根据冷暖酌情增减衣物。她手里拿着拂尘,微睁着眼睛,既不笑也不怒,仿佛看破了红尘。
冰箱洗衣机彩电这些家用电器,何仙姑早早地就配上了,连宽带都是她家第一个装。不过这些现代化的东西,自然是不能与近古遗风相容的,都被她挪到自己的小屋里。在每个并不忙碌的端然稳坐的做完了仙姑之后,她就穿着汗衫,在屋里享受时代的大马路。
生活总是辛苦的,何仙姑今年四十来岁,可能是仙气多,不劳动,保养的比较好,脸很白净,虽然不用农忙,但家里常年点着香,熏得她眼睛不太好,也容易咳嗽。何仙姑并不是有编制的仙,而是一个自己修出来的仙,也就是散仙。那些有编制的仙都住在大殿里,香火供奉,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不缺人们的供奉。何仙姑还得自己长年坐镇在家里,随着年岁的增长,诗和远方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时代的洪流滚滚的冲刷,何仙姑感觉最近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了。虽然收入还是比种地多,但是与以前是大大的减少了。她坐在蒲团上,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庭,时常觉得有些伤感。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只活一次,困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困在一张张钞票里,实在是一种悲哀。她年轻时也想着做一番宏图伟业,想着走出县城,凭借一张利索的嘴皮子走遍天下,让一群群小伙子为了看她把路都堵死。可惜她在县城就止住了脚步。县里的仙姑一把手刘大仙太能说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而按照刘大仙的说法,刘大仙在强者如林的市里也是站不住脚,只能饮恨败退。
就算是装神弄鬼,也是有层级的。像何仙姑这种只能在镇一级活动的,一般都是自称仙姑。能在县一级活动的都自称半仙。像刘大仙虽然也是县一级,但已经放弃了进军地级市的打算,所以自娱自乐,自称大仙。
“仙姑!你怎么了?怎么不动了!”来报消息的刘婶见何仙姑仿佛是被定在了那里,忍不住低声问道。
何仙姑的对象王富有见她有些失了仙家仪态,急忙用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仙姑,你说咋整了?”仙凡有别,王富有也很少越雷池,说话必带仙姑二字,至于私底下有没有把她当做仙姑,只有他自己知道。
何仙姑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咋整,先去看看去啊!”
坐上王富有驾驶的三轮车,何仙姑刚到县城就被查了。三轮不挂牌,严禁进城。屁事真多!留下王富有办理挂牌罚款事宜,何仙姑骂骂咧咧的就租了个挂牌三轮车,赶往县里的局子。
“到地方了,十块钱!”开三轮的年轻人停下车,扭头看着何仙姑。虽然价钱刚上车的时候就谈妥了,但看何仙姑的这身打扮,年轻人不得不提醒一遍。他总感觉送到峰山精神病院比较好。
享受了我一路的仙气,没找你要钱就不错了。今天心情不好,信不信平时就这一趟我能让你倒给我一百。何仙姑皱着眉,给了十块钱。
何风灵坐在板凳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丝毫认罪伏法的模样。她今年十九岁,长得清纯可爱,瓜子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翘鼻梁,水润的嘴巴,一头黑发用绳子简单的绑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仙气。这股仙气在何风灵的眼中是小仙女的感觉,在何仙姑的眼中则成了仙姑的代名词。
在他旁边坐着被她耍流氓的年轻人,也是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半世。半世今年也是十九岁,刚考上大学,过完这个夏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他长得剑眉虎目,略有些帅气,跟何风灵坐在一起倒是很般配。
这次的事,主要矛盾是何风灵没考上了市里的专科,想去复读,何仙姑觉得她应该继承家业,做仙姑,毕竟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白白丢掉。焦点就在于复读是需要钱的,可何风灵,没有钱,何仙姑又拒绝给钱。
何风灵今天是气不过,想起故老相传的箴言:人不作死枉少年,于是就和半世商量了一下,作了个死,顶着回家被骂的风险,报了个假警。问明白情况之后,警察叔叔倒是知情达理,准备一起治一治何仙姑。
何仙姑骂骂咧咧了一路,来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和看门的介绍了情况之后,就被领着走向民事调解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