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十八日,持续了九天的春闱结束了。
各考生或是愁眉苦脸,打算来年再战;或是喜气洋洋,已经预想到了自己金榜题名。
唯有晏渠,九日前他神色自若地走进考场,九日后又从考场漫不经心地走出来。以至于让迎接他的徐婉怡都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是精神失常了。
看到母亲担忧的神色,晏渠也只是随意安慰了母亲几句。似乎考了九日的不是自己,而是徐婉怡。
晏渠对自己的科考成绩势在必得,毕竟这次他全都是遵循的孔孟之道,没有那些离经叛道之语,他的先生许敬必然能够接受。
他本无意官场,但长姐逝后,母亲悲痛万分,晏渠不想让她失望,也只能进入官场,成为母亲新的依靠。
……
夜晚,人都散去,许敬、谢允与陆修三人,围坐一座,评判着今年的考卷。
“依晚生看,这篇文章虽字迹潦草,但所言句句在理,并无所虚,道尽圣贤之理,文采亦是出彩,当为会元。”
率先发话的是谢允,他看着手里的这份文章,很是欣赏,但看许老前辈并不在意,便替考生惋惜道。陆修也表示赞许。
这些考卷,许敬早已是看了个遍。他听谢允这么一说,又瞄了卷子一眼,确认了这是他学生晏渠的字迹,方才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这是鄙人在太学的一个学生所作,他平日离经叛道,口出狂言,现如今卷上所作,皆是违心之论。”
谢允陆修皆是不解,“这些考卷皆是糊名,许老前辈如何能知?”
许敬一边摸着他那苍白的胡须,一边笑道,“只看他这拙劣潦草的字迹就知道了,在下所教学生无数,还没见过如此狂傲的考卷,真是字如其人。”
“敢问许老前辈,这位考生是何许人也?我等日后同在官场,也好提前了解一番。”陆修问道。
“此生名叫晏渠,是安国公家的独子,他自恃出身优渥,为人清高孤傲,孤僻冷淡,从不屑和其他学子交道,所言狂傲,且离经叛道,驳斥孔孟之道,实在是不寻常……”
许敬说着说着,眼里竟也透露出几分对这孩子的欣赏。
他在太学教书的期间,观察过诸位学子,包括晏渠。他发现晏渠虽出身名门,但吃穿皆是寻常,没有过分张扬,甚至会资助家境贫寒的同窗;虽不善言辞,感情淡薄,但也从来没对旁人恶语相向,顶多就是不屑置辩;他的那些狂言,自己虽不赞同,但也要承认,他言之有理。
“虽是如此,”谢允还想替这位考生争取一下,“常言道,君子论迹不论心,他虽有狂妄之语,但这考卷答的十分漂亮,若是不居会元,岂非可惜?”
许敬听后,依旧是笑着抚摸胡须,“其实老夫也有私心。他既为我的学生,若是许了他会元之位,外人难免会对老夫评头论足。在下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凡人罢了……”
“可是……”
“不必多言,”许敬道,“这孩子年轻气盛,就该让他多加磨炼,现在夺了他的第一,给他第二名的位置,也好去去他的锐气,这也是为他着想啊……”
“既然如此,那晚辈也只好听命了。”谢允道。
“谢大人不必多虑,”许敬见他闷闷不乐,安慰道,“他若是真有本身,在殿试上拿回荣誉即可,若是没有本身,即便许他会元之位,不,哪怕是当上了状元,那也无用。何况他出身名门,即使不参加科举,也能承袭爵位,这会元的位置,还是让给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