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赵晗举着布条,不知周木头是什么意思,愣了半天:“……?”
周木头看看来路,又眯起眼看了看天,叹气道:“你走吧。”
“……”赵晗下意识的以为周木头要赶走他,顿时红了眼眶,“我……”他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还没说上一句话,便被对方打断了。
“不必说了。你……走。”
赵晗看看手上的布条,忽然不再哭了,咬咬牙,终于坚定下来,抬头道:“好,我走。”可与所说的不同,他立刻着手包扎起了周木头的脚踝,“但我要带着你一起走。我们说好的一起回京城,我绝不会丢下你的。人无信则不立。你说的。”
周木头有些哑然的看着赵晗将手中布条一圈圈的缠绕在自己的脚踝,那副模样的沉稳,总觉得与初见时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孩子会成长,因为父慈母爱,少年会懂事,因为尊师重道,人生中每一个阶段细小的变化,都是因为一段独特的感情。
周家念觉得少年的确变了,变得生出几分自己年轻气盛时的模样。而此时此刻他们之间,萍水相逢,年纪悬殊,地位霄壤,天差地别,又当算是什么感情,简直叫周家念想躲避,又无从说起。
赵晗包扎了周家念的两个伤处,便搀着他继续赶路,两人在树林中沿着河水走了不知多久,直至夜幕降临,也没有看见一户人家。
“方向没有错。”尽管丢了行囊,连地图也一并没了,但周家念仍记得地势,点点头,他腿伤十分严重,说到一半又喘了口气,赵晗忙搀着他坐了下来。他缓了口气,才接着道,“只是我们没了马,脚程慢了许多。不然,此时应当已到了长安。”
“长安。”赵晗默念了一遍,神色仍是有些不安,他看看身周漆黑一片,不知隐匿着什么野兽,便要起身,“我来生个火。”
“别。”周家念连忙阻拦,牵动了伤口又是痛嘶一声,低声道,“如今藏身于此,树林便是最好的隐蔽。追着你的那批人,几乎将山头都翻遍了,可是比野兽还可怕。”
“……”赵晗点了点头,便讪讪的在周木头边坐了下来,他静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真是什么也不懂,这一路来也全是贪图享受,尽拖累着周木头。
周家念闭目休息,感到衣摆被牵扯了几下,睁开眼便看到赵晗跪坐到了他脚边,正在查看他的伤势。
“到了长安……”赵晗顿了一顿,一脸认真,“我定会找来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的腿伤。”
“我们没有盘缠。”周家念出言提醒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话音未了赵晗的肚子便发出了些动静,提醒着他们,别说马儿,盘缠,他们连干粮也没有了。
周家念垂下眼帘,终于是提起口气,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赵晗忙起来扶他:“干什么?”
周家念一瘸一拐的走到河岸边,坐下,指指天上,道:“趁还有点月色,去把我的剑取来。”
赵晗忙不跌跑回树下取来他的剑,周家念接过,将剑鞘丢到一旁,提着剑一动不动的看着河流的浅滩。
“…………”赵晗在旁紧张的看着,许久不见周家念动作,正要开口,却是见他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嘘提醒他保持安静。
周家念全神贯注的看着河面,月色漾碎在水流间,在银光轻闪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刺入河中,激起大片河水,把在旁看着的赵晗都几乎吓了一跳。
周家念看着湿了大片衣摆的赵晗,笑了笑,举起剑,一条近两斤的鲫鱼便顺着剑刃渐渐滑了下来,抵到剑柄。
赵晗半开着嘴,却并非是被这一幕震惊。
他震惊的是,周木头笑了。
原来周木头也会笑,这一笑才让人察觉,他的眉毛虽然直直的看着冷冽,眼角唇角却实在是适合笑,眼角弯弯的他,月色下甚至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
可惜没法生火,两人将鱼简单的除了边角鳞片,去了内脏骨刺,便吃了一些鱼肉填肚子,虽是生食,却因为肉质鲜美,并不觉得十分腥膻,倒别有一番风味。
赵晗饿的极了,吃了好一会儿,愚钝的脑子才忽然转了转,惊喜万分道:“啊,本宫想起来了!木头,你知道吗。我在宫里也试过这种吃法。”
周家念道:“怎么可能。”
“真的!叫脍鲤。不过配着葱姜和酱料,可好吃了,等回去……”赵晗越说越兴奋,一回头,看到周家念靠在树干休息的疲惫模样,突然就没了后半句。
周家念见他嘴巴不动了,直勾勾看着自己,不大自在的眨了眨眼:“怎么不说了。”
赵晗摇摇头,转移了视线,却嬉皮笑脸道:“你猜。”
周家念有些半醒半睡,接话道:“等回去,你要请我吃这叫脍鲤的东西。”
“……”赵晗含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