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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知否墨兰73（第1页）

这场宴会不欢而散，林云坐在回别院的马车上，马车颠簸不停，林云心里却出奇平静，胸口的愤懑好像已经也随着出口的话发出去了。林云现在真的不生气，或者说她心中燃烧的那一点点对这个世界微微的期待，也终于熄灭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确定穿越的那个时刻，林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迟早她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不仅是因为这是个电视剧的半虚假世界，还因为她是个有完全意识的现代人，到了一个与自身认知完全不同的世界，不是从思想上被完全扼杀，就是成为疯子，要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林云不想死也不想疯，更受不了清醒地看着自己慢慢被世界改变，成为封建制度下的傀儡，可她能力有限，对现实毫无办法，只能先封闭自我，先巩固自己的防御系统。

于是，逃离盛家那个剧情多发地，降低剧情干扰，是她做的第一件事，在别院住着的前两年，没有除了盛家以外的人干扰，林云以为自己成功了，她能坚持住自我，那两年过得真的不错。可谁知道那是新手保护期啊！

人是环境产物，人活着就一定会受环境影响。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林云就一直在受这个世界的影响，林云以为自己可以躺平，可以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苟着。但人是社会性动物，她是一定会和别人沟通交流的，不可能让自己活在一个真空环境里，既然与人有交流，就一定会被环境改变，心态也一定会被世界发生的事情影响。

林云慢慢长大，自从跟着王大娘子出门做客，参加宴会开始，一个残酷的真实的世界慢慢在她眼前展现，这个世界，这个宋朝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都说宋朝富庶，可林云看到的宋朝却是个积贫积弱，官僚享受，文人士大夫风雅，百姓却穷困潦倒，艰难求活的时代。

举个给林云造成最大冲击的事情，杀婴！林云是知道宋朝有杀婴事件的，但她以为那是在王朝末年宋徽宗当政的时候，这位昏君做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因为各种花石纲、生辰纲之类的摊派，百姓受压榨太过，民怨四起，在富庶的江南都出现了农民起义，百姓活不下去了才会出现杀婴的情况。可现在是宋仁宗时期啊，处于王朝巅峰时期，就有了杀婴的事情了。

知道这件事还是林云疑惑为何玉清观总会时不时出现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即使有孤儿被道观收养，也该是几岁的儿童才是，刚出生是怎么回事儿？问过以后才知道，贫困的百姓不敢生养，生了也养不活，否则口赋、丁赋就能让家中破产，有些父母不忍亲手杀子，便将孩子扔到大户人家门口或者丢弃在道观庙宇，以期孩子能被人收养，给孩子求条活路。

由此还有形成了一个风俗，有愿意收养弃儿的大户人家或者道观庙宇，在外墙上设置一个机关，打开机关就是一个箱子，可以将弃儿放到里面，有孩子被放进去后，会有响铃，里面的人听到会将孩子抱走，从此两方义断，再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弃婴被主家收做奴婢，好点的有个养子女的名儿，差一点的就是死契奴婢，身家性命皆归主家所有。

就这种百姓被剥削到被迫放弃亲生孩子的情况，在宋朝的士大夫嘴里居然算是德政。

百姓的日子有多苦，可见一斑！就这，还是在汴京，是最繁华的汴梁城，是以一国养一城的大宋都城，这里都有不少孩子被弃养，可想而知，整个大宋朝被弃被杀的孩子有多少？不到绝望，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怎么会采取这种手段！

在实际调查以后，林云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宋朝不仅不富裕，还穷的一批，在有名号的朝代里，宋代地盘最小，经济最穷，行事最窝囊。

宋朝建立之初，宋太祖制定了最初的国策，其中有三条对后面宋朝影响深远，即不杀士大夫，不加田税，不均田！

不杀士大夫等于不杀官僚，这使得官僚的犯罪成本极低，大宋律法就是专门针对百姓制定的，官僚的惩戒另有一套说法，再加上宋朝官制复杂，监管系统不力，好些官员本身都搞不懂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高薪养廉也限制不住人性本身的贪婪，官员侵占土地，贪赃枉法，官商勾结，压榨百姓的事情屡见不鲜，百姓苦不堪言。

不加田税更是好笑，不加田税，加不加其他税呢？除了基础的城郭户缴纳财赋，农户缴粮之外，还有人头税，各种摊派、力役、和各种‘纲’，那才是真的民之疾苦。

而真正造成大宋财政困顿，难以为继的根源还是不均田！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一个词“王朝周期律”，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替一次次在中华大地上演绎，总也逃不过一个规律：王朝之初总有明君贤臣，历经两三代发展后达到国力顶峰，成就盛世，而接下来是数代君主昏聩，最终权柄落入旁人之手，或外戚，或权臣，或阉宦，直到最后灭亡。

造成这个规律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人与土地的矛盾。

开国之初，经过战乱人口锐减，百废待兴，多数朝代是要均田的，即使不能全国范围内的均田，也会最大程度的均田，将田地分给百姓，这时候地多人少，地是种不过来的。随着人口恢复，经过两三代繁衍，人口增长到一定数量，土地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社会稳定经济繁荣，王朝税基稳定，自然是盛世。可接下来，人口继续增加，但大规模的土地已经被大地主大豪强兼并强占，这时候人多地少，矛盾激化，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百姓饭都吃不上了自然要反。接着便是战乱，灾荒，起义，又一轮人口清理，王朝更替开始。

而宋代偏偏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从宋太祖时期就定下了规矩，不均田，不限制土地兼并。其实也不是没有皇帝限制过，可没用，世家大族该兼并还是兼并。

土地兼并必然造成大量失地农民，这些人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为了国家安定，总要安置这些流民的，大宋朝臣想出了什么办法呢？嘿嘿，没想到吧，军队！将流民纳入禁军、厢军，成为接受朝廷供养的军队，这就造成了北宋一朝最大的三冗问题，冗兵、冗官、冗费。

朝廷最基本的税基自由民越来越多，缴纳的田税越来越少，就算想着法子收商税也一样捉襟见肘。最后的结果就是，朝廷一方面收不上税，一方面又要给官员高工资高待遇，还要养着军队，财政吃紧，入不敷出。宋朝不停地变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找钱，为了朝廷财政能支撑下去。

可宗室不能动，官僚不敢动，武勋权贵与皇家世代联姻，宋太祖一句“朕与你等结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作保护，变法还能动谁，只能还是动老百姓，百姓的日子苦上加苦！

看着这种情况，林云想过做点什么的，可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各种情况也都想过，可根本没有实施的条件和能力。

揭竿而起，来一次农民起义怎么样？不怎么样，有这个想法不如直接放弃。有宋一朝，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根本就没断过。林云不认为自己比那些被迫造反的农人更有勇气，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掌控一场武装冲突，更没有行政手段去处理连续不断被裹挟进来的百姓。

再说，距离乱世才过去几十年，民心思安，只要能活下去，百姓不会去想打仗的。再说几千年来，在王朝兴盛的中期，以地方势力造反成功的就一个朱棣，林云可没那个本事和运气。

好，就算她真的是老天爷的亲闺女，自带穿越女主光环，领导的农民起义成功了，真的推翻了宋朝，那又如何？皇位上换一个皇帝坐而已，根本问题没解决，谁做皇帝有什么区别吗？下面的百姓还不是一样受苦？！

如今虽然乱，可乱也总还有个秩序，有秩序总比没秩序要强些，真的乱世才是人命如草芥！开启一个乱世，林云自觉没有这个大心脏！

那走变法派的路子呢？此时的宋朝还没有病入膏肓，来一位英明君主加一位变法强人，能不能试着挽救一下，尝试将宋朝往回拉一拉呢？想想挺好，实际一看，根本不可能！

变法，变法，就一定会触动既得利益集团的红线，宋朝的既得利益集团有哪些？宗室，武勋权贵，官僚系统，大商人，大官商，这些势力谁敢动？！北宋几次变法动过这些人的利益吗？没有，从范仲淹庆历新政到王安石两次变法，再到后面的童贯蔡京，哪个敢朝这些人下手的？

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说白了一是将盐酒茶铁重新收归朝廷监管，发行钱引，盐引、茶引、铁引，实际就是改为国有专卖，二是建立官营信贷机构，实际是以军费放贷，以军队为后盾做放贷的买卖，结果会怎么样？变法失败，官僚权利扩张，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百姓日子比变法前更加难过。

王安石两次变法，第一次青苗法，相当于对有土地的老百姓强制出借高利贷，不管需要不要都要借，层层加码之下，利息能高达100%到300%，第二次市易法，还是朝廷放贷，商人将商品抵押给官府，但大商人勾结官府，货不抵贷不说，还规定在官府抵押的货物售完之前，民间不得买卖该物品，官商勾结，垄断了商业和手工业，小商人小手工业者，损失惨重，宋朝商业也遭受重大打击！

蔡京的变法更是离谱，在没有一定等价物压仓和有效监管手段的情况下，这位就玩上了金融手段，货币政策、促进消费、市场化等等手段，将本就乌烟瘴气的民间搞得民怨沸腾，民变四起，即使金国不南下，北宋也撑不了两年了。

看看这些变法，有哪个是针对既得利益阶层的？没有，所谓的变法也基本就是在官府放贷，收割本就不富裕的穷苦百姓而已。

在生产力没有变革之前，国家的财政收入也确实如司马光说的，“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因为朝廷财政最根本的来源就是田税，最多再加一部分商税，田税是王朝的税基，北宋底盘小，可耕种的土地就那些，能收的税赋是有上限的，土地兼并严重，大户人家的田地很多是免税的，造成朝廷根本收不上来田税，商税又被官商勾结玩坏了，除了增加名目征收其他赋税，给老百姓放贷，也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增加朝廷财政了。

所以变法就等于在既得利益集团手里抢土地，谁有这个胆子？就算有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己身做柴薪向既得利益集团发起冲锋了，宋朝这些软脚皇帝不仅不会帮着稳固后方，反而会跟着一起扯后腿的。在这种君王底下搞变法，怕是嫌弃自己活得太自在了，找罪受呢！

还有最后一条路，走我党走过的路，领导无产阶级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可，现在这个年月，工厂都没有一个，哪儿来的工人阶级？如今的无产阶级还是失地农民，领导失地农民，不还是农民起义嘛，最后还是走造反称帝的路线，还是那句话，农民过得够苦了，如今好歹还能过下去，真到了乱世，那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林云直接就想躺着了，造反有意义吗？变法有意思吗？来回折腾受苦的还是百姓，尤其林云智商有限，范仲淹、王安石这种千古贤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林云那没有一点的政治嗅觉，进入权利场的第一时间怕不是就被风暴搅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