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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在岸上看着,赞赏地说:咱天奎啥时候都有主意。
楚画被放到岸上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谢天犁身上哗哗淌水。他甩了一下头发,淋出一片水雾,然后抹一把脸,对着楚画说:吓着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楚画正忙着打喷嚏,勉强说对不起,要不是我把鞋掉水里了,是不会这样的。母亲笑说你瞅瞅,闹了归齐你俩还谁都对不起谁了。母亲这么一说,楚画和谢天犁都笑了。这是谢天犁第一次看见楚画笑。嘴角的微涡一现即逝。
母亲说:你们俩叫水呛蒙了咋的,快晾晾衣裳啊?
老妈妈的话提醒了楚画,她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贴在身上,急忙把胸部的衣服向前提了提,然后四下看。附近有一树丛。她刚向那里迈步却突然停下。把手中的一只鞋往脚上穿又停下。谢天犁把自己的鞋拿过来放在楚画跟前,楚画看了看,把脚伸进去。那鞋几乎是她脚的两倍。谢天犁说大是大了点,总比光脚强。楚画笑笑,还是把脚收回来,就脚尖着地,试探着往前走。谢天犁说小心扎了脚。梨花说天云呐,穿妈的鞋。说着要脱鞋。谢天犁说妈,你的鞋她穿不得。楚画用脚尖试探着,猫一样跨着草丛,到树丛后边去了。谢天犁穿上鞋,拿了手机,扶着母亲向狐仙台走。母亲说天奎呀,咱别走了,万一天云遇到长虫、癞蛤蟆啥的旁边没人,吓着了。母亲说着回头看。白上衣搭在树丛上,一条裙子搭到树丛上,一个|乳罩搭在树丛上。母亲手搭凉棚向树丛看着,谢天犁拉母亲想走,这时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谢天犁猛一回头。楚画惊叫着从树丛后面跳出来。她的身体在逆光中被绿色衬托出银亮。虚幻而美妙绝伦。几乎是在这同时,母亲也惊叫了一声说孩儿呀别怕!有妈呢。说着母亲向树丛奔去。就在这一刹那,楚画又跳回到树丛后边去了。母亲喊天云!咋的啦?那边楚画说妈,没事儿……一只蚱蜢。母亲笑说这也不像山里的孩儿呀?一个蚂蚱吓成这样。母亲眯起眼睛凝视着前方。18岁的桑葚穿着红色旁开襟布衫,拎着陶罐走到河边脱了鞋要过河。天奎跑过河一哈腰把桑葚捧起来往回走。走到河当间桑葚突然叫起来。原来是鞋掉到水里了。桑葚挣脱了天奎,摔到水里爬起来撵鞋。天奎也撵。两个人在水里噼里啪啦地跑,突然都没影了。好一阵天奎抱着桑葚上来。天奎把桑葚放到岸上。桑葚在树丛后拧衣服。另一处树丛后天奎在拧衣服。
1 把你妹妹也抱过来(2)
谢天犁说妈,你是说那次大哥躲兵,桑葚给大哥送饭的事吗?
母亲眯眯的凝视着前方说,是啊。和今天是一样一样的。
楚画从树丛后边出来。她还是一手提着裙子,用脚尖试探着,猫一样跨着草丛向他们走来。
母亲说天奎,把你妹妹抱过来,看扎了脚。
谢天犁看着楚画没动。楚画一手提着裙子,用脚尖试探着,猫一样跨着草丛向他们走来。她的背后是树丛和青山,逆光不仅给她的轮廓镶嵌了银亮的边,而且使她变得透明。母亲说天奎,把你妹妹抱过来,扎破了脚一见露水就秽脓了。谢天犁看着楚画,还是没动。楚画猫一样于逆光中向他们走来。她一度停下来看着老妈妈微微一笑,再走的时候开始采两侧的野花。母亲高兴地叹息说天奎,你看看,看看,妈的天云多俊。谢天犁说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母亲四下看着,一片山崖下卧着一片巨石。母亲说天奎呀,这地场是狐仙台吧?谢天犁说是狐仙台。母亲说哟……多少年没来了。刚走两步母亲也停下了,说,天云还光着脚呢。天奎,背你妹妹。楚画急摇手说不不。我自己走。谢天犁也就没再谦让,只是走在前面用脚把蒿草踏得平平的。
2 狐仙台上的刻字
大家上了狐仙台。这是一块平而大的巨石,上面有篝火残灰,残灰四周有坐的石头。后面是悬崖,悬崖顶端向前伸,把巨石台盖在下面。巨石和山崖相接处凹陷进去,类似于山洞。巨石的前面是小河。谢天犁把两块石头拍打了一阵,让楚画扶母亲坐下。
母亲说:天奎呀,妈还有点饿了呢。
谢天犁说:我去掰点包米,咱们烧包米。说着走了。
楚画四下看看,妈,累不累?梨花说不累。楚画说高兴吗?梨花说高兴。楚画说为啥高兴?梨花说见着狐仙台高兴。楚画说狐仙台?妈,怎么叫狐仙台呢?梨花说这地场啊,狐狸多,后来就在石崖上修个狐仙庙。夜里小河把月亮照在石崖上,每每到了月亮圆了的夜晚,小河把圆圆的月亮映在狐仙庙上,看久了就像狐仙庙亮着灯,还像悬崖上挂个月亮。楚画说啊……那一定是特别玄妙又非常美呀?今天晚上咱们不走了。她扬头看着悬崖,好一阵后问,我怎么没看见有什么庙哇?梨花说早叫人扒了。拍拍狐仙台,你看这块狐仙台,平溜溜的,像炕似的,那些狐狸就爱在这片狐仙台上玩耍。就叫狐仙台。山梁那边有个堡子,因为挨狐仙台近,就叫狐仙台。桑葚就住这个堡子里。楚画向老妈妈挨近了一点说妈,大哥和桑葚后来怎么样了?母亲说后来他们俩就总是在这里相会。楚画说总是在这里约会?讲讲。妈,讲讲。母亲说一到兵荒马乱的年头,村子里的人就跑到这里躲避。抓兵了,男人们就跑到这儿躲兵。闹胡子,闹鬼子了,女人们就跑到这儿,管谁也找不着。有一回天奎去看桑葚,正赶上抓兵,他就跑到这儿。第二天桑葚拎着陶罐来送饭,和今天一样一样的,楚画问和今天什么一样一样的?母亲说你叫天奎给你讲吧。楚画说妈,天奎不在啊?母亲说他不是掰包米去了吗?回来你问他,那不回来了吗?楚画扭头看去。谢天犁抱着一抱柴火、干树枝还有绿色的蒿草走来。他把柴火放在狐仙台上,又从衣服里掏出一些青包米。母亲拿过青包米扒开皮,用指甲掐一下包米说哟?挺嫩的,还有浆。谢天犁弄了几个木棍,在石头上把一头磨尖,插在包米上。柴火堆好了。劈完的包米也插在木棍上了。
母亲说:点火吧?
楚画一愣说:呀!没火柴!
谢天犁想了想说,应该有。说完站起来走到山崖根处凹陷的地方看着。楚画也跟过来,这能有吗?谢天犁说,应该有。楚画说,你怎么知道应该有?谢天犁说:有这么个规矩。楚画说,规矩?什么规矩?谢天犁说,过去到这儿避灾躲难的人,谁来都得拢火,临走都把火柴放那地方给再来避难的人用。慢慢地就成了规矩。谁来都留火柴。不但留火柴,还有干柴。谢天犁说着一伸手取下一盒火柴。楚画感慨地说,啊,苦难让人团结。她仔细地琢磨着放火柴的地方,还会有什么?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去摸,突然咦了一声。谢天犁一看,也轻轻地哎了一声。楚画摸的那处石崖较平,上面似乎刻着字,看不太清。楚画用手抹了抹,看出一个天字。再抹一抹,就有点吃惊,是个奎字。天奎!楚画和谢天犁相互看看,谢天犁用手抹抹,间隔半个字宽的地方还有字,琢磨好长时间,像个野字。再往下抹,看不清了,只能看出是个犭字旁,后边还有字,实在看不清了。两个人对着石崖沉默了一会儿,回去点火。
3 黑嘴巴头
火升起来了。三个人拿着木杷把包米放火上烧。他们啃着包米。楚画突然笑起来。老妈妈和谢天犁的嘴巴全是黑的。她自己的嘴巴也同样黑。她忙掏出手帕想抹。谢天犁说吃烧包米的乐趣就在于黑嘴巴头。他说着给梨花和楚画拍张照。楚画又把手帕收起来了说哎,刚才妈说桑葚拎着陶罐来给大哥送饭,和今天一样一样的。我问和今天什么一样一样的?妈让我问你?谢天犁笑笑却说:是不是该走了?
母亲说:咱们不走了,搁这儿搭个窝棚住下。
谢天犁说:妈,还是走吧,出租车怕是等急了。
临走,楚画又去看看石崖上刻的那几个字。
又回到河边,大家洗脸。谢天犁把母亲嘴巴上没洗净的黑灰抹下去。然后瞅楚画。楚画的脸扬给他看,她的脸上还有两块黑。
谢天犁说:还有。
楚画洗了几下,又把脸扬给他看。
谢天犁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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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画洗了几下,再把脸扬给他看。
谢天犁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