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看。
田樱独自在佛前烧香叩头祈祷,后院传来唱经的声音。她不时起身到大门口观望,远远望见有两个药农的身影,她又退了回来。覃天恕终于出现,走到庵前,她笑着迎了出去,亲热地上去拥抱。他不自然地推拒说傻瓜,这可是在佛门前啊。她吐舌傻笑,说我总算把你盼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说去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先接你下山。她失望说,今天还不直接上路吗?他说今天肯定还走不了。据说路上盘查的多,我们还得另外设法。她顿时失落,生气地说算了,这样偷偷摸摸地走,还是你走吧,我就在这儿了。他说我的姑奶奶,这会儿你可不要再撒娇了。快去跟师太道个别,把行李带上。
田樱委屈地进门,他在外面徘徊。突然,关勇波走来,两个男人第一次单独面对,互相对视着,恩怨交集。关勇波怜惜地看着他,说天恕,我们早就该见面了。他苦笑地看着关勇波说,真没想到,你我还会回到故乡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关勇波说,我最担心的事儿,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就知道这一面无从回避。我一直在找你,你不该回避我,兄弟。
覃天恕苦笑说,我也带着幻想去找过你。但是,当我们彼此知道可以见到对方的时候,其实已经为时晚矣,见不见面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关勇波说你怎么会这样说呢?你对我失去了信心是吗?你不相信我还是你过去的兄弟?你这样的疑虑使我们越走越远,而带给彼此的危险却越来越多。你糊涂啊。
他说勇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我都不再是故我了,时间正在残酷地改变我们每一个人,而且我们也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剧变的历史已经强迫把我们分裂成了两个阵营。所以我已绝望地认为,相见不如回忆。关勇波说把你的烟也给我一支吧。他奇怪地问你从前不是不抽的吗?关勇波叹息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在苦闷的时候抽一口解闷。覃天恕掏出烟给关勇波,并为他点燃。
田樱和水月师太出门,看见他们在一起,很惊异。她担心地上前去牵着覃天恕的手对关勇波说,你们弟兄终于见面了,勇波,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谈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我求你了。关勇波诚恳地说小樱,你们始终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希望你们走弯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短暂步入迷途,重要的是要能迷途知返。你们永远不要怀疑我的诚意,你们也许对共产党还有许多误解,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血肉情感。
覃天恕也对她笑着说,小樱,你先进去吧,让我和勇波好好聊聊,你放心,我们不会打起来的,即使他要打我,他是哥,我也会忍着,呵呵。许多事儿,也该要剪开说了。她似乎看见了希望,高兴地说是啊,我多想回到从前啊。那你们谈吧,我回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父亲的战争 第十八章(5)
蒋团长原本想利用冉幺姑的嫉妒心来除掉田樱,哪知幺姑不同意。他又去游说跛豪。跛豪说,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出马去办比较妥当。我们这行的老祖宗订的有山规,不许到寺庙里动刀兵,嗨,一行有一行的讲究,你多担待。
蒋团长只好说,我先去看看,那个长老是我恩公,我也不会随便乱来的。但这个女人嘛,不弄来就是个心病。跛豪说也是啊,但你这事还别叫覃天恕知道了。最好栽到*的头上去。说罢哈哈大笑。蒋团长也大笑道,你这个老江湖,太绝了。
蒋团长揖别跛豪,带着他那两个士兵朝铁炉寺走来。他的两个士兵穿着解放军的制服,显得歪歪斜斜的。他帮他们拉整齐,一边骂道,怎么一穿在你们身上,就变成这个熊模样了,他妈的。士兵说也不知团座你哪儿找来的,完全小一号,不合身。
蒋团长说,你们就将就一回吧。待会儿我去拜访我那倔师长,你们就去尼姑庵里请人,得学像一点啊,别他妈流里流气的。
关勇波不想让别人看见,就和覃天恕往森林里走去。他看着覃天恕说,你瘦了。过去的精气神,也少了。覃天恕苦笑说,被你追得满山转,呵呵,能不瘦吗?我还以为你发福了呢。还是老样子。关勇波说,我追你是为了救你,你躲什么啊?覃天恕忿忿地说,你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做了什么要你救?关勇波说是你发动了暴动,我看得出来,是你的手笔,所以要救你。
覃天恕说我为什么要发动暴动?我在省城好好的,我吃饱了撑的?我闲得慌,手痒?他惭愧地说,令尊的事儿,我很抱歉,虽然不是我干的。覃天恕说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还没有那么狼心狗肺,可你惭愧什么呢?
他说,我赶回的时候,令尊还在。我专门去请求县委,县委也同意了从宽处理,要我火速赶去制止下面的过激行为,但是我在路上被蒋团长的匪部打伤了,耽误了两天,就这两天,一切都晚了,我未能救得了令尊,一直内心不安。我不知道那时你在哪里,我担心你回来,甚至怕你回来,结果你还是回来了。
覃天恕说,要是你的父亲被绑票了,你不回来吗?我不是回来暴动的,否则我就不会带田樱回来。我是想回来赎人的,你们可以拿走我家的全部财产,我可以放弃祖祖辈辈勤扒苦做积攒下来的一切私有财产,全部交给你们,我只要我的父亲。可是你们,你们比土匪还不如,你们抢了钱财还要撕票,有这样的强盗吗?说完他气得欲泪。
他说,天恕,你冷静一点。你不能这样理解,你这是对整个时代的误会。在一个大革命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局部的过激行为,这并不代表整个党和政府的方针。事实上,党中央也有专门的文件对此纠偏。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儿,我们要冷静处理,不能扩大这种灾难,更不能加诸更多无辜的人。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很遗憾,但我们不能把自己年轻的生命都押进去,这样只能使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覃天恕咬牙切齿地说不,我不是你这种忍辱负重的人,你也休想让我放弃仇恨。每个人都别想作恶之后,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就没事。你们无故杀人,你们也要有人抵命,不要以为是集体犯罪,就可以逃避惩罚。我也一样,我欠下的血债,我自己也会偿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父亲的战争 第十八章(6)
他说,天恕,你说得好,你谈的是社会的公平和正义。那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跳出家族的立场来思考这个问题?你客观地来分析和评价就会理性得多。覃天恕质问,我怎么不客观了?我愿意承担我自己的罪孽,你们敢承认吗?他说,先不说你,我想你来客观看待基层政府对令尊的处理。虽然有过激之处,但是也并非全无理由,他不该先欠下血债啊。
覃天恕气愤地说,你是说的黄家那个兔崽子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明他是家父杀的?那是乡村的恶棍,地痞,祸害乡邻的惯盗,你们知道吗?他说,事已至此,冤冤相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要的是你对自己负责,你不能仅仅站在自家的角度看问题。我救不了令尊,但我不能再看着你去死。走吧,我们下山聊聊。田樱这儿,你放心,我有安排。
覃天恕陷入沉思,知道今天偷跑肯定不行,只好随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