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云现在的天赋能量累积属于中档水平,只能和沈霖泉比爆发力,一旦战线拉长,她撑不住能量输出,很快又会落入下风。
沈霖泉现在浑浑噩噩,必须挑动他战斗的积极性,他们两个但凡有一个先收手,沈家说不准就少撤离一个人,这样的代价是他们都不愿意看见的。
沈晶云重重的叹气,既要拖时间又不能拉长战线,要卡一个“刚刚好”的时间线,可这“刚刚好”到底要怎么判断。沈晶云抿着嘴,忽然暗暗笑了,她想到了,至少能把沈霖泉的魂唤回来的方法——打水仗。
这自然是谈不上什么爆发力的,但也不会损耗多少天赋能量,作为“开胃前菜”还是不错的。沈晶云手中攥着一个水球往沈霖泉脸上砸去,他被砸得一懵,倒也不是说打得有多痛,他只是没想到沈晶云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攻击”他。
太温和了,一点没有天赋者之间的肃杀之气,倒像是小孩子的打闹,他又被砸了几个水球,那飘忽的魂总算回来了,沈霖泉甩了甩脸,看向沈晶云,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猛然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沈晶云的时候,她才四五岁,那一双黑洞一般的眼睛,纯净——孩子的眼睛理应是纯净的,但沈霖泉害怕了,她的眼睛里总藏着什么东西,藏在了纯净之后。
抛开这些无关的想法,沈霖泉一下就明白了沈晶云的用意,他们是亲人,他们的思维方式都是贴近的,在家族如此危难之际,他们的思考结果完全一致。
沈霖泉也想攥个水球打水仗,但他发现他没办法唤出一团没有攻击能量的水球,他早就习惯了时时刻刻准备攻击,现在让他回归和平和单纯是不可能的了,他看看沈晶云,她嘴角扯出一个笑。
沈晶云改变了进攻方式,既然莫霏这么有闲情逸致,那就给他看好了。水球顿时膨胀,混着冰粒子,朝沈霖泉飞去,他把它冻成冰,抓着他格挡的缝隙,沈晶云立即冻出冰剑,闪身到沈霖泉的腰腹处,往他身上捅,沈霖泉下意识躲过了,不过沈晶云也没想着真的捅到他,如先前所想——这只是做戏而已。
沈霖泉即刻做出反击,哪怕他根本不想,谁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战斗习惯呢?一枚冰锥骤然在沈晶云背后出现,她的战斗直觉自然没有沈霖泉这么敏锐,等到沈晶云发觉的时候,这枚锥子距离她的后背只有毫厘之差,沈霖泉心凉了半截。
沈晶云挑了挑眉,一阵雾气拂过沈霖泉的面颊,她如鬼魅般,缓缓散开了,在空气之中,在沈霖泉面前,在他的身后,天上天下,无处不在,耳目聪慧、通达八方。
这算不算对雾有了新的领悟呢?沈晶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哪一处,她只能说她在这一方,她看见的远比为人的实体更多。沈霖泉呆在原地,他的神情复杂,有些庆幸,有些释然,他担忧着警惕着,同时也深深懊悔着,身为天赋者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情绪体系,他的情感系统一点没退化,相反,还很完善。
要是莫霏当初没接受灭世神,现任王可能会是超乎大家意料的沈霖泉,至于祁风,他的水平太平均了,他的能量如他本人一般,冷静到能够通过数字计算出他的储量和胜率,他不会是沈霖泉的对手,尽管从客观层面讲,他的能力确实高于沈霖泉。
沈霖泉仿照沈晶云也冻出一把冰剑,他喃喃开口,声音很轻,但沈晶云听见了:“沈家撤离了吗?”
于是沈晶云又聚成一团浓雾绕着他的耳边飘荡:“还差点。”他点点头:“再撑一会儿吧。”
沈晶云便顺从地站在他对面,她忽略了,沈霖泉眼底被他掩藏得深深的死意。两把冰剑的形制是一样的,但能很明显看出仿制那把剑赶工的痕迹,沈晶云的那把冰剑精致坚固,隐隐有天赋能量围绕它散出,而另外一把只有形,没有魂,那是一柄死剑,它由活人的能量的构筑而毫无生气,说实话这也很难做到。
当两剑相撞的时候,沈晶云不可控地吐出一口血,她感受到自己的天赋能量迅速衰减,先前化雾用掉太多了,身体一下被抽空了大半,她的手开始颤抖,但她忍着没说。
又一次相撞,沈晶云抖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差点握不住剑,她被沈霖泉捅到了手臂,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受不住了,但没办法,为了沈家还必须拖时间,莫霏在头顶看着呢。于是两人又打起来,沈晶云的劈砍一下比一下虚弱,她的眉头皱起来,靠着意志强撑。
崩裂的声音,却并不来源于那把仿制的剑,沈晶云的冰剑在击打处裂开,裂纹顿时布满半把剑,而那柄粗制滥造的剑仍然坚固且完好。沈霖泉看着血淋淋的沈晶云静静地微笑起来:“差不多了吧。”他的语气轻快。
沈晶云内心颤抖,没控制好天赋能量,她大概要死了。沈晶云盯着沈霖泉,血沿着她的手滴到剑上,又沿着裂纹填满了缝隙。
沈霖泉一步步走近沈晶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杀了莫霏。”沈霖泉凑到沈晶云耳边说,沈晶云转头歪眼看他,他哭了,眼泪一滴接一滴掉在沈晶云肩膀上,“对不起……”
他实在是太没用了,在爱人无数次为他垂泪的时候,他只能戴着面具在暗处默默看着,不能出声也不能伸手;面对昔日的兄弟、战友——他背叛了他;而对亲人,不必多言了,从方才到现在,他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
沈晶云不了解莫霏,他了解,莫霏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两个呢?要么沈晶云死,要么他死,他们生命的重量是不一样的,就像这两柄剑的重量是不一样的。就算死,他不会让自己死在莫霏手下,更不会让沈晶云去赴死。这是他这个无能之人在他一事无成的一生里唯一能做的了。
沈晶云心觉不对,连忙用手去拉他,但沈霖泉绕过她,到她身后——沈晶云听到剑扎透血肉的声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她的身周,沈晶云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她看见沈家敞开的大门,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那柄粗制的冰剑消失了,而裂开的原剑还被沈晶云握着,紧紧握着,她的眼泪掉落下来,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也没有表情,一边眨眼一边流泪。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