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涵昌跟婶子告别后,拖着两个大蛇皮袋背着书包下楼,一口气走到小区门口。
他把装行李的袋子放在地上,看了看远处的公交站牌。
最后喘着气,忍痛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后备箱里只能装下一个,许涵昌和另一个蛇皮袋子一起挤在后座上,对司机说:“师傅,去剑北中学。”
人到中年的出租司机开始打表,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孩子这是去住校?这么多行李家里大人不送送你,不像话。”
许涵昌乐呵呵地说:“家里人不是不想送啊,都上外地出差去啦。话说回来,家里人要送我师傅您往哪儿赚这份钱去呢。”
司机被他逗乐:“这倒也是。”
到了学校门口,远远的许涵昌就看见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同学推着车子往校门里走。剑北周末的时候教室开放,那都是周末来上自习的学生。
这倒是超乎许涵昌的预料,他还以为跟过岗庄高中一样,每到星期天不上课教学楼都锁了呢。
剑北不允许出租车进校门,许涵昌就在路边下了车。他掏出一张纸币来付车费,把找回来的零钱收好后将自己的大包小包从车后座搬下来,司机下车帮他把后备箱里面的那个袋子提出来放在地上:“嚯,这个可不轻。”
许涵昌道谢说:“谢谢师傅!”
出租车扬长而去,许涵昌左右手各拎起一个蛇皮袋子,背上是一个一看就死沉的大书包,就这么往学校里走去。
门口的老大爷差点拦住不让他进,最后还是许涵昌亮出了学生证才放行。
东西实在是有点多,宿舍楼离大门口是最远的。即使许涵昌平日里在家没少干重活、绝对称不上娇气,走一会儿也免不了要停下来休息休息。
因为是周日,来学习上自习的学生都穿着日常衣服,见到这个在楼前升旗的大广场上艰难前行的男生都忍不住好奇多看两眼。
卓闻和罗攀等人一走进校门就看到了许涵昌。
他这个状况是很难看不见的。
“这是谁啊?”冯宇元为了打球起了个大早,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能是来学校干活的民工吧。”罗攀挠头。
算起来,罗攀已经和许涵昌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许涵昌去一班找考场的时候,第二次是在烤肉店,第三次则是在车棚,许涵昌把他当成欺负卓闻的问题少年一把推开。
可他脸盲,他就是记不住。
卓闻和他们一起往球场走着,眼睛忍不住盯在前边许涵昌的背影上。
他又停下来了,把两个大花蛇皮袋子放到地上,甩了甩胳膊。
许涵昌的灰色T恤后面洇湿了一小片,他正把紧贴在后背上的布料轻轻揭起来,图的是能让空气进入缝隙中,好凉快一点。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许涵昌再次提起两大包行李,狼狈又艰难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卓闻和朋友们一起走在他斜后方的车道上,他本来沉默地夹在罗攀和冯宇元中间,忽然快步离开。
“哎哎哎,你这是往哪儿啊?”罗攀在后面叫着。
卓闻没有回答,他迈开长腿,用最快的速度往许涵昌的方向跑去。
“许哥。”他在不远处喊,等许涵昌回过头来,卓闻已经跑到了他跟前。
“卓闻?”许涵昌满头大汗,顺着已经被打湿的鬓角往下滴着,“你周末也来学校自习吗?”
“许哥。”卓闻又叫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许涵昌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还以为卓闻是跑得太喘,这才重复了两遍。
“啊,怎么啦?”许涵昌问。
“我帮你提一个。”卓闻说。
许涵昌笑着拍拍手上勒出来的红印子:“得了吧,你这个心意我领了。你刚崴过脚,身板这么脆,还帮我提啥呀。再把脚崴了怎么办。我以后住校,可没法骑车子捎着你回家啦。”
卓闻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抢许涵昌右手边那个大蛇皮袋子。
许涵昌赶快去拦,他伸出去的指尖和卓闻在包包的提把上相遇。
就那么一瞬间,卓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他看着许涵昌。
许涵昌没有见过卓闻这个样子。卓闻在他面前一向弱不禁风,是个最斯文不过的可怜书生。
但是现在他眼底却像是含着融不开的寒冰,或难熄灭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