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吃到的第一顿饱饭。”
隋唐眼神惊痛,“怎么会……”这样的生活,对于一直锦衣玉食的他来说,真的是无法想象。
“怎么不会?我爸爸摘掉一个脾脏,断了好几根肋骨,剩余的脏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就算捡回来一条命,抵抗力也因此变得很差,并发症一波一波的来袭。我卖了家里原先的大房子,但因为年龄小,被买主恶意杀价,因为不懂行情,最后草草的就办了过户手续,事后才发现自己是被人坑了,却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你可以……去找你妈妈,还有我爸爸,是我们对不起你和你爸爸,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度过难关的。”
“是啊。”迟颜眼波流转,嘴角的笑容却异常的苦涩,就在此时这样娓娓道来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苦痛,是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我竟然因为嫉妒,因为仇恨,所以放不下面子,宁死都不去找你们隋家开口要钱。我当时明明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你弟弟在办满月,他的幸福灼伤了我的眼,让我妒火中烧,于是我一犯拧,就决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死扛到底,就算要饭,也不会要到你们隋家门前。现在想想,是不是太傻了?跟生存比起来,尊严和面子又算是什么呢?”
隋唐的喉咙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了一样。他感到窒息,甚至绝望。原来,他看到的,从来都只是“夜色”里那个潇洒迷人的“暗夜精灵”。他不自觉的被她的坚强深深吸引,因为那正是他自身所缺少的东西。可原来,他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那些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她能够熬到今日,或许正是靠着这份仇恨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而他那些软绵绵的情感,在这样的“仇恨”面前,根本不具有丝毫的意义。
这顿饭顿时味同嚼蜡,隋唐突然意识到,迟颜似乎并不是想要通过这顿饭来跟他缩短距离,她要的,是跟他彻底的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不惜牺牲她的骄傲和自尊,把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曾拼命掩饰的不堪的经历统统开诚布公的剖析给他听。
…
迟颜每晚去“夜色”上班之前,程可往往已经换好了睡衣,像个软绵绵的大娃娃,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看韩剧。她看上去纯真,其实极为通透,从来不会过问迟颜每晚的去向,只是在她半夜甚至天亮才回来的时候,会很心疼的帮她热一杯温热香甜的牛奶。
所以,当迟颜在吧台随意的跟来给她捧场的朋友调酒聊天,却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衣着性感,妆容浓艳,却掩不住局促的举止和慌张的神情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她手里的酒杯一滑,差点摔落在地上。
是程可。
竟然是一个小时以前,还笑着挥挥手,送她出门的程可。
迟颜呆在原地,脑海中白了几秒钟,随即回过神来,掌心里却已经不满冷汗。
程可跟在红姐的后面,微垂着头,迷炫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融入喧嚣和疯狂当中,像一滴挣扎的水滴,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迟颜当然认得带走程可的那个女人,她叫红姐,“夜色”里的小姐都叫她“干妈”,这人刻薄尖酸,脸上扣的粉活像是戴了个面具,但因为跟肖冉的关系似乎极为亲近复杂,于是便一直“夜色”里站稳着脚跟。
迟颜的心里像是天人交战,一方面,她自己的亲身经历让她明白,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为了搞到钱,解决最最现实也最最残酷的燃眉之急,有时候“身体”是唯一可靠的凭借。
可是……
那是程可啊,永远笑容绵软,不谙世事的程可啊……
迟颜不动声色的离开,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刚刚上了一层,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隋唐一脸焦急的样子,他牢牢的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要过去。”
“你看到她了?”迟颜的目光里寒光一闪。
“是。”隋唐并没有否认,“你根本就不了解程可,她16岁的妹妹为了供她和她们的弟弟念书,南下打工,其实就是操持了这个行业,现在查出得了艾滋病,只能回到家乡,却成了千夫所指。程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妹妹,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所以她才……”
迟颜用力甩开隋唐的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以及自己该选择的路。我在‘夜色’见过她好几次,她总是徘徊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我给了她一万块钱让她解燃眉之急,又帮她联系了医院替她妹妹治病,可是最后,她还是选择走了进来。迟颜,房间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清楚,你现在进去是要干什么!惹火了他们,不仅救不了程可,就连肖冉都保不住你!”
……
隋唐和迟颜在“夜色”的三楼焦灼的对峙着。
一个两眼冒火,一个眸若寒冰。
没有人看到,在距离不远的拐角处,阴影里站着一个高大静默的身影,深邃的双眸中有邪佞而得意的光芒,一闪而过,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赫然,便是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