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很好看,都很优秀,生来就被迫接受着他人的凝视。在这些凝视里,有的是善意的,有的是恶意的。但凝视终究是凝视,没有人会喜欢。”
“因为不得不接受凝视,所以当你们无可奈何地选择凝视回去时,看到的世界会比其他人通透太多。”
蒋新明说着,伸出两只手来,逐渐把它们靠拢,直到双手合十,合二为一:“所以你们看到的世界是重叠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这是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世界,没人能掺进来。”
宋意觉得蒋新明说得太玄乎了,玄乎得让他忍不住问她:“怎么现在才给我讲这些?”
蒋新明依旧是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我不是怕他把你吓到嘛……这样我岂不是既没有婶子,也没师母了?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王婆卖个瓜都自卖自夸呢,我这当学生的,不得替老师说说自家瓜有多甜?”
这也是个对宋意充满了误解的人,不过这种误解也是人之常情。
宋意平静地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了?为什么会觉得他能把我吓到?”
蒋新明挑了挑眉,说:“作为病人,他自然是吓不到你。作为其他的,我就不确定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你俩成不成的,该是我导师的还是我导师,该是我叔的还是我叔。反正你也闲着,我就寻思着给你讲讲,老师他没生病之前的样子。你不是没见过嘛,我以为你会挺好奇的。”
宋意下意识地隔着被子捏了捏戴岚的手,目光眷恋地看着他,淡淡地回复蒋新明:“没什么可吓人的,我不怕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但我确实很好奇,他不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微调一下】下周改成二四五七更新哦,就是相当于把一三挪到了二四
咱戴老师这睡美人当得有点久了,下章就让他醒过来,下周二见
哦对了,之前忘说了,戴岚所有学术经历都是我瞎编的,大家不用上知网去搜,搜了也没有(因为我还真搜过),还有就是,如果宝们刚好有研究拉康和福柯的,请你们一定要高抬贵手饶过我,我学的都是非常肤浅的皮毛,咱就是说术业有专攻,我目前阶段只能写成这样了哈,鞠躬
第二十九章浪漫的死法
宋意喜欢听别人聊戴岚,感觉那是他没被自己看到的另一面。
而无论从哪个角度,宋意都觉得戴岚是完美的——这种完美很具体,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人,走到了你面前,可听、可见、可触碰,甚至还会叫着你的名字,抱着你不撒手……
太具体了,反倒有点不真实。
爱一个抽象的人类很容易,而真正爱上一个具体的人,需要太多的勇气和信心。
宋意有时候感到很恍惚,因为戴岚就像是他心中全部抽象美好的化身,可他明明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宋意甚至很想听别人说一些戴岚的缺点,好让他把心里这个“完美”给祛魅了。
可他听不到。
所有人眼里的戴岚都是优秀的、是出类拔萃的、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而更可怕的是,其实宋意自己才是最接近戴岚身上缺点的人——戴岚身上的那些悲观、消沉、忧郁、冷淡的情绪,早已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宋意面前。
而这些缺点,宋意偏偏很喜欢。
悲观穿在戴岚身上,就像是香奈儿五号喷在玛丽莲梦露身上,如同希腊神话一般,有着完美、完整、匀称的古典性感。
这对宋意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宋意能体会到蒋新明所描述的戴岚的学术魅力,他几乎是从十年前就被戴岚身上这股气质吸引到了。
十年前,戴岚那篇“现代社会偶合家庭”的论文最火的时候,宋意还在读硕士。他当时看完论文,就把里面引用的小说找来读了。
直到现在,宋意都记得书里的一个片段——有个女人问佐马西长老,她说:“我越是爱整个人类,就越是不爱具体的人。我在梦想中常常满怀激情打算为人类献身。一旦有此必要,或许为了人们,我真的敢于走向十字架。然而,我根据经验知道,要我跟什么人共处一室,我连两天也待不住。”
就是因为这段话,宋意第一次去思考:自己学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宋意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家里面都是医生,而且都是精神科医生,宋意就没想过别的职业路径,骨子里面流淌的就是救死扶伤的医者本性。
宋意很关心自己的病人,愿意为他们牺牲自己的时间和情绪,“三院活菩萨”的外号不是空口传出来的。
但在宋意眼里,所有的病人都只是一个“病人”,是一个接受自己关怀的抽象存在。
换句话来说,宋意需要一个载体,去收纳自己的抽象的爱。
书里说,越是爱抽象的人,就会越是会憎恨具体的人。
对于宋意来说,病人就是抽象的人类,而感情就是具体的个体。
戴岚没谈过恋爱就对感情没有期待,这点挺让宋意意外的。
毕竟他自己是在谈过两次之后才失去期待的,还觉得这是及时止损。相比之下,好像戴岚比自己聪明多了,直接规避风险,连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