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楚城幕帮老蒙收拾完碗筷,就把几根条凳拉出来,摆到坝子上。再把几床凉板,也就是凉床放到条凳上。
把凉床铺好后,楚城幕又从屋里把线板接出来,把电扇拎了出来放到椅子上,老三峡电扇,以前农村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把,几十年都用不坏,那风力刮得人脑门子呜呜的,谁用谁知道。
这天气,农村又没空调,屋里是没法呆的,只有外面才凉快点。
前半夜虽然还是有点热,忍一忍,聊聊天就过去了,如果到了后半夜的话,还得盖被子。
唯一不好的就是蚊虫多了点,不过没事,多点几盘蚊香就是了,要么蚊子死,要么痒死,要么就同归于尽。
“你爸在干嘛呢?从吃饭前就一直拽着个手机!”
老蒙洗完了碗筷,从灶台上端出下酒菜和一瓶子自家酿制的土酒,放到楚城幕凉床上,问道。
楚城幕看了一眼,老楚还在坝子角落打电话的背影,和老蒙说道:“我今天和爸聊天,说起大姑的事儿,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糖尿病,爸这是急了。”
老蒙闻言,也是一呆,想了想,跟楚城幕小声道:
“你别说,还真挺像,你爸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知道急了吧!”
说完坐到楚城幕的凉床上,用筷子夹起一根盘龙黄鳝,放到嘴里嚼得嘎吱嘎吱直响,身上哪还有半分知性的气质,一边嚼一边说道:
“我记得你大姑挺爱吃甜食的吧?每天一个糖水鸡蛋?还说什么土鸡蛋大补?”
楚城幕苦笑了下,点了点头道:
“哪是一个,是三个!那白糖放得多到连水都化不开。”
“也是,她这么爱吃甜食,还长不胖,早该想到有这毛病了,就是不知道得了多少年了,你大姑一直都瘦,又不经常回来,看不出来也正常。”
老蒙是知道大姑过往的,她看不上不孝顺的人,言语中谈不上什么尊重。
“仔细想一想的话,似乎你去她家吃丝瓜那年,她就已经瘦得脱相了,更早的话就没啥印象了。”老蒙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你和我爸可真是亲两口子,刚才爸也说起我吃丝瓜这事儿了。”楚城幕笑道。
当爹妈的,可能不清楚自己孩子外面挣了多少钱,有多大能耐,但永远记得你受过多少委屈。
过了一会儿,老楚有些沮丧的放下电话,走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土酒,吱的一口给咽了下去,“咳咳咳”,土酒辣喉咙的口感,一下子让老楚咳嗽了起来。
“怎么?给大姐打电话打不通么?”老蒙看老楚咳嗽平息以后问道。
“没人接,手机打通了的,就是不接。”老楚道。
“这看来是怕老爸你叫她回来下地呢!干脆发个短信提醒大姑一下得了,电话不接,短信总会看吧!再说了,也仅仅只是我们在这边瞎猜测,万一不是呢,要不然她本来也瘦!”楚城幕笑道。
“也只能这样了。”老楚叹了口气,对于长姐的感官,他是最复杂的,虽说有怨更有恨,但那毕竟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姐。
如果按照前世的记忆,大姑的时日其实也不多了,最后一次晕倒以后,老楚带着六姑先赶过去了,当天晚上老楚因为学校还有事情,就交代让六姑务必把大姑送到新桥或者西南。
结果大姑父自作主张,六姑又不是特别有主见那类人,就让他把人送到了一所很偏的医院,别人告诉他,那所医院对于治疗糖尿病特别擅长,结果由于那地方的公路太烂,一路颠簸,人到了医院的时候,就剩半口气了,当晚都没熬过去。
爱了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一生,最后死在自己男人手上,或许是讽刺,或许也是完整。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楚城幕关系不大,毕竟大姑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止于称呼罢了,他不是老楚,所以对她谈不上怨恨,没有多少共同的回忆,所以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他在乎的人,从来都是老楚!
老楚噼里啪啦的按着手机键盘发短信,从屏幕反射过来的光线,照得他的脸忽暗忽明,楚城幕想了想,决定先去把澡洗了以后,再和老楚谈一谈别的事情,也算提前打个预防针。
洗完澡回来,老楚也拎着个木桶从老屋的另一边回来,在农村,独门独户,也没那么讲究,随便找个角落,穿着裤衩,冲洗一下就算完事儿。
“爸,前段时间我不是去仙羽山玩了么?”坐到凉床上,就着电扇的风,楚城幕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和老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