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打着官腔,脊背一片冰凉:“沉檀姬的东西全在这里,民女求您救救若即!”
他翻身下榻,缓步踱过来,走到跟前,弯身取走了那块芙蓉玉,拈起信纸看了会,又扔给我:“念念看。”
觉着他心境不佳,更加战战兢兢,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按耐下来,抖抖地取过那张纸展开看,竟然只是一首诗。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夫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还未念完,皇上竟将芙蓉玉砸在我面前地上,大喝一声:“住口!”
从未见他这般暴怒,吓得手一抖,掉了信笺,跪趴在地上。
他在我面前踱了几回,居然笑道:“朕竟不知母妃是如此无聊之人,大费周折留下来的,竟是块下乘劣石和这般不雅的诗。”
我一惊,读出了话里面的意思:“皇上,这便是所有深公子送来的东西。”
他坐下来,抿了口茶:“照你这样说,木尽风把东西给了你,自己一人倒空手逃了?”
他将一张东西扔到地上,我看不懂上面的字:“皇上,这是……”
他还是微微的笑:“这是今天中标的答卷,你看清了,下面署的是若即的名字。”
愣愣地直起身来:“皇上可是不信若离?”
他笑着看我,如缎眼神还是那样,千帆过尽万种风华,却冰冷无情:“你为了救他,宁可来骗朕?”
心里被刺了一下,疼得难受。极想夺门而出,再不要在这房间里多呆一秒钟,可想到若即,却是咬牙,向那青花地板上猛一磕头:“皇上,求您救救若即,民女……”
他却不让我说完,淡淡地开口:“若姑娘不用担心,既然木尽风身上没有那东西,想必不会怎样遭险。”
这话一说,我心中便彻底冰凉,看着那个淡然抿茶的人,从未有过一刻像此时般觉得遥不可及。
阵阵恶心翻上来,咬咬唇,向他笑下:“多谢宫主。”
他一愣,竟转头看我,烛光照着他左耳上的银钉一闪。
恍然,伸手摸到右耳上一小块冰凉,用劲一扯,银钉便切断耳垂,痛彻心扉。将那血淋淋的东西往地上一掷,抓住芙蓉玉和信笺,踉跄地起身。
他竟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衣袖,欲言又止:“朕……”
我笑:“皇上可是愿救若即了?”
他一僵,又不说话。
我笑,甩袖,拱手:“若离打扰了。”
再不看他一眼,踉跄地夺门而出,身心一片冰凉。
浓重的夜气扑面而来,暗得密不透风,浸淫一切。
面上还是刚才屋里的笑,僵得回不过来。
那人是皇帝,是宫主,江湖与朝堂,翻手成云覆手成雨。
那是立在整个时代顶端的人,吞吐这一片天地,早该是绝情绝性了。
我本来就不该希冀些什么的。
本就不该的。
往前奔几步,脱离了那一片灯火,独独站在浓重的夜里。
只身一人。
我从一来这里,便注定是只身一人,看一场戏,却被拽入其中。
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是牵线的木偶,自觉地在这场台戏里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