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九月二十,戌时五刻。
秋雨淅沥敲瓦片,万籁俱寂听北风,张灯结彩新房夜,满屋春色锦帐鸣。连绵女高音停歇,青色帷幔轻动,武康赤身裸体,轻抚后背瘙痒,漫步来胡桌旁。酒杯斟满酒,放鼻前轻嗅,仰头一饮而尽。
半刻钟左右,感受后背温暖,是件黑色披风。嘴角勾出微笑,拿茶盘里酒杯,斟满放旁边。古小莲脸色潮红,桃花眼春水汪汪,朱唇轻抿黄酒,风情万种娇笑:“夫君好厉害呦!为何闷闷不乐,奴奴没伺候好吗?”
武康不置可否,古小莲腻歪撒娇:“夫君只是押粮官,听阿耶和长老说,是没品级的流外官,不如莫名谷舒坦。谷内一千多户,等过个三五年,阿耶传位给你,比县令管的还多。告诉奴奴,是不是又在想,那个逃跑的贱人?”
“不是想押粮官,也不是那个女人,只是不舒服”,喝尽杯中酒,颇有几分哀怨:“我们纳投名状,舅翁还不放心,把我的人关地牢。今天搜集云母,商议出售计划,也不让我参加,明显拿我当外人。”
古小莲娇笑,起身抱他脑袋,贴胸脯上安慰:“你们才加入三天,长老们不放心,慢慢就好了嘛。奴奴理解夫君,所以求了阿耶,放出张二显照顾你。夫君若想去地牢,随时都可以,钥匙就在抽屉里。和奴奴说实话,是不是想那个女人啦?”
轻揽纤腰,矢口否认:“那妇人凶的很,仗着她九兄是大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拿臭鞋砸我,拿蜡烛烫我,早就受够了。现在看来,还是莲儿温柔,比她好百倍。”
古小莲嘻嘻乐:“你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依靠,当然对你好。库房钥匙在抽屉里,明天咱俩去过,把阿耶许的嫁妆搬走。那匹上等绢布,给你做套衣服,再给孩子做虎头鞋。”
武康噗嗤乐了,撇着嘴戏谑:“这么想要孩子,那得继续努力,把酒喝完再战。去穿件衣服,我皮糙肉厚不怕冻,你要是感染风寒,就算怀上了,也会影响孩子,快去快去。。。”
从她怀里闪出,推着腰肢催促。小莲闷闷不乐,胡乱披上绢衣,再次匆匆过来,再次抱住夫君。一番唇枪舌战,武康一声叹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若非你苦苦哀求,弟兄们都得死,真的很感激你。”
嘴被柔荑堵上,武康温柔拿开,怜爱溢出眼眸,轻点她鼻尖:“婺州有个规矩,新婚次日喝交杯酒,代表夫妻恩爱缠绵,心心相印永不分开。也叫作断昔酒,断昔日交往的女人,一心爱护新婚妻子,要不要喝?”
女人笑撵如花,捣蒜般点头,眼里满是情愫。武康递过酒杯,两人手臂相交,喝干杯中酒,倒转杯子口,满是温馨与幸福。
小莲含情脉脉,时间分秒流过,笑容渐渐消失。柳眉轻蹙,柔荑抚腹,声音微颤:“奴奴的肚肚,忽然不舒服,哎呦好疼呀,针扎一样的疼,夫君。。。”
武康满面春风,却闭口不言;眼眸柔情似水,却勾出嘲讽。听剧烈咳嗽,看痛苦扭曲,闻断续话语:酒里有。。。有毒,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下毒?我。。。我和你拼了!
咽喉被小爪锁住,像抓痒的猫咪,又像情人的撒娇。武康置若罔闻,盯着胭红嘴唇,欣赏殷红鲜血。微微摇头,淡淡说道:“今天收集云母时,无意发现两具鸟尸,他们不知道什么,我却知道它是鸩。”
勾起微笑,继续科普:“古书有云,鸠极其罕见,漂亮羽毛泡酒,可以产出毒素。美酒泡鸩羽,酒色香不变,而鸩毒尽入。喝之五脏俱溃,神经麻木,不出片刻,一命呜呼。俗话说的好,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想做个试验。。。”
大口温热喷脸上,夹杂刺鼻的血腥。小莲摇摇欲坠,武康左臂揽纤腰,右手扶香肩。贴在自己胸前,听奄奄一息的诅咒:“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狠的心。。。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我做鬼也不放。。。放过你。”
感觉怀里重量,弯身公主抱,挤开青色帷幔,把尸体放床上。盖上龙凤锦被,拿起龙凤锦帕,细致擦掉扎眼血痕。手心轻抚脸颊,让她闭上双眼,轻吻眉心朱红:我不是押粮官,我是婺州刺史,所以不会做压寨夫君。
找到自己的衣服,打开床头抽屉,找出两把钥匙。一把山洞仓库的,弟兄们武器所在;一把地牢的,只能打开大门,不能打开牢门。各个牢门的钥匙,在古力折那里,必须找他借。。。
莫名谷最大院落,坐落在莫明山脚,杂乱山石搭建,是大首领的宫殿。古力折睡觉很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听脚步声睁开眼,又听爱女呼喊:阿耶您快来,夫君突然腹痛,您快给他看看。。。
听到女婿压抑、急促喘息,古力折赶紧下床,应该是水土不服。鞋都顾不上穿,应了声“马上来”,摸火石点燃蜡烛。胡乱穿件衣服,披上羊皮大氅,急匆匆去开门。
寒光一闪,咽喉一凉,呼吸瞬间困难。下意识伸手捂,是冰冷的裁衣剪刀。大脑昏沉,咬破舌尖,强打精神,看清眼前人。高大的身影,是女婿武康;麻杆汉子,是伺候他的俘虏。为何莲儿不在?明明听她声音。。。
时间不允许思考,狐疑僵硬在脸上,身体不停的抽搐,意识渐渐消失。又是死不瞑目,望着那张烧饼脸,轻咳两声呕出浓痰,早想吐你一脸。迈步踏过尸体,按照小莲的提点,书房里找到大串钥匙。
来到尸体边,把地牢所有钥匙,递给麻杆张二显,“拿着地牢钥匙,放出所有弟兄,山腰仓库集合。昨天成亲现场,你离库房很远,能找到位置吗?”
张二显重重点头,转身快速离开,消失在雨幕里。这个兔崽子,最擅长口技,能模仿任何声音。他当初犯了事儿,同村吴和堤外出聚会,趁机潜入吴家。模仿吴的声音,骗奸他媳妇儿,忒儿不是东西。
被判徒刑两年,平陈硕真叛乱时,让他戴罪立功。加入保安团,卧底陈硕真,也是个机灵的,十七卧底保安,只有他活下来。武康徇私枉法,给他销了案底,留在身边效力。
昨天以缺乏安全感为由,哀求小莲放他出来,傻女人竟然同意了。二显模仿她的声音,骗出古力折,猝不及防丢性命。想到这嗤之以鼻,不要怪我心狠,莫名谷的结局,在我埋葬兄弟那刻,就已经注定了。
再次看向古力折,露出淡淡诡笑。你夺婺州田赋,杀我婺州兄弟,我让莫名谷陪葬,很公平的。取墙上横刀,再次露出诡笑,这是我的刀,其他人用不惯。
弯腰拔出剪刀,任由热血喷脸,拽出鞘里横刀。斩下他的头颅,抓头发拎手中,转身消失在雨幕。直奔山腰仓库,途径婺兵葬身地,双手祭奠头颅,手抚胸膛立宏愿:这个麻脸脑袋,弟兄们先玩着,其他的明天奉上。
爬山到库房外,钥匙打开门,踹开大步流星。长长走廊亮着蜡烛,尽头处出现火把,十几个库管听到动静。见闯入不速之客,丢掉火把亮横刀,呶呶着蜂拥而至。
武康咧嘴无声,依旧大步流星,即将碰面那刻,横刀握在手中。几分钟刀光剑影,伴随着金属噪音,转瞬即逝的火花。惨叫起伏爆发,血箭四面八方,尸体七零八落。
横刀归鞘,捡起火把,继续前进。见宽敞库房,足有三个篮球场,真佩服他们的毅力。环视四周觉的可笑,除了自己的粮食,啥玩意儿没有。别人剿灭山寨,能剿出无数财宝,到我这里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