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有什么事?”
“村公所准备组建一支武装护村……东家的意思把你的人马拉过去,改编成正规队伍,日本人答应配备武器,警局拨给养……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架火烧就成了臧家的天下。”
“为小鼻子(日本人)卖命?”
“东家是满洲国的村长。”管家想到七爷肯定因没赎票那件事,一直恨东家,说,“老东家临终前,最后一句话还再叮嘱东家帮助你……七爷,兄弟哪有隔夜仇啊!老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好话说上三千六不顶事,兄弟间一次愈合仇怨伤口的机会错过,管家走后,七爷召集四梁八柱,他说:“我们是同父兄弟这不假,可走的是两条道,他当村长,我当胡子……他今天来说降,我没答应。弟兄们,说句透亮的话吧,我大哥没安好心,咱们赶紧挪窑子,开码头(离开此地)。”
四梁同意七爷看法,顶浪子说:“我马上安排,风紧拉花(事急速逃)。”
“封缸(守秘密)。”七爷说,“明早派个弟兄去亮子里,请个戏班子,天天唱大戏。”
“噢,熏的(虚假)。”水香顶浪子猛然醒悟,明白了七爷的用意。
夜晚,从亮子里镇洪水一样涌来的日本宪兵、骑警、地方武装淹没了大母都拉。七爷栖居的土窑外围的枪口密如蜂窝,别说胡子骑马就是才安上翅膀,恐难逃脱。
兴师动众地大动干戈,七爷惹恼了日本人。他却不知自己惹的祸,固执认定是长兄使的坏,他劝自己接受改编,卷了他的面子,准确说是村长的面子。他肯定添油加醋地对日本人……但最终使角山荣下决心除掉七爷绺子的正是七爷自己。七爷的想法有时真不可思议,日本人恨他,他偏要让日本人恨自己入骨入髓。
第十一章 进山猫冬(6)
一个夜晚,七爷贸然进城,从寓所中劫走角山荣的情人山口惠子,装进帆布口袋驮回老巢,他自忖:都说日本女人和中国女人不一样,从狼口掏出的肉七爷要亲口尝尝。
“出来吧。”回到土窑,七爷解开口袋嘴,日本女人哆嗦成一团,她脸淌着两行泪水。
屋内还有一双惊讶的眼睛,瞧瞧那年轻、没穿多少衣服的东洋女人,又瞧瞧浑身是血,眼透凶光的七爷,彭桂琴端盆水过来,对胡子大柜浅声说:“擦把脸吧!”
“一边拐着去!(坐一边)”七爷一手挡开。他走向日本女人,身板直直的、目光直直的,撕扯睡衣的手孔武有力——哧!哧!裸现雪白的肌肤,活像一棵鲜嫩的白菜。
七爷剥完山口惠子的衣服就剥自己的,伤痕累累像棵表皮皲裂的老树轰然倒向那片白光时,彭桂琴急忙背过脸去,别人重复她经历的场面她看不下去想逃走。但房门被七爷插牢后又挂上枚手榴弹,一触即炸。她捂严耳朵,女人这种时候的叫声令人听来不舒服。许多时候,经验是靠不住的,彭桂琴听见女人痛快地呻吟,没厮打没惨叫呀!七爷呢倒是老一套:嘻嘻,爷采球子!(摸乳)嘻,丁丁(小美女)爷顶爱采球子!
土屋怕七爷鼾声似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涂暗了面孔,静听窗外风中裹挟的声音,炮台站香胡子来回走动,脚步的声音显得很单调、机械。月光好奇地爬进来,晃出一尊雕像:冰肌雪肤虽无在阳光下鲜亮,总能给人较完整地立体感。
“她啥都叫男人撕碎了,衣服、身子……”彭桂琴慨叹道。她感到与这位素不相识的女人距离只一层窗户纸那么薄,想帮她做点什么……衣服,送给她一套衣服。
七爷白天出窑踢坷垃,一把将军不下马的大锁头,锁住彭桂琴和山口惠子。两个女人做了件让七爷意想不到的事情:彭桂琴放走了山口惠子。
山口惠子被胡子大柜强暴,激怒了角山荣,惩罚夺他所爱的人,他决定动用强大武力,消灭七星绺子。
此时,大母都拉土窑内与窑外肃杀气氛正相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角山荣,这样景象进入他的眼帘:土窑内明烛高挑,狼油火把高悬,鼓乐班子正在演唱,悠悠乐曲,《太平鼓词》传出:
石榴花钟无盐武艺神通,
荷花花大破天门穆桂英,
玉簪花王怀女山后屯兵,
金盏花杨金花夺过帅印,
龙爪花杨闹红武艺精通,
萝卜花田翠屏杀法更勇,
芙蓉花杨八郎夫人云秀英……
“花?花的什么干活?”角山荣大惑,他立即命令进攻。
迫击炮、机关枪齐发……土窑内没有任何抵抗,攻进去后,院内只几具炸烂的盲艺人。宪兵发现后院凿开个大洞,掏空半个坨子,马队从那儿逃走的。
“八嘎!”无处泄怒的角山荣一刀劈下告密者的半条胳膊。
从此兄弟间误解、怨恨更深,这是十几年间兄弟不来往的结症。七爷想明白只是近一两年的事,此次回家,炮台上的两夜长谈,他觉得错看了长兄,但只是现在错看,过去并没错。
“攻入村去,那么多粮食带不走怎么办?分给乡亲们,日本人还得要收缴回去,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放火烧掉或扬河里,总之不能留给日本鬼子!”七爷想一个未来故事的结局,匪气十足。
四
臧佰传没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