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急匆匆地进门,焦虑地道: “皇上昨晚又受凉了这会儿声音都变了……”
不等李德全说完,我已夺门而出,这老头真够磨人的,三天两头的受凉,三岁两小呢?
未进门就听到他打喷嚏的巨响声,边进边埋怨道: “皇上昨儿是不是又批折到深夜了?”
雍正边用手狠狠地捏着鼻子,边皱眉道: “你这丫头,说话的口吻好似朕犯了多大的错。”
我嘟着嘴叹气道: “皇上为何就不听劝,别再熬到三更了.既不利身体又没有效率,而且第二日还精神不振。看,又受凉了,得不偿失了不是?”
他伸手朝我的手拍来,笑骂道: “反了你了,管起朕来了快伺候朕起来,陪朕跑一圈去,兴许像上次那样出身汗就好了
我无可奈何地摇头,服伺他起了床,漱洗完毕陪着他出了门。沿着宫道慢跑起来,晨曦微露,微风吹拂,舒适如丝绸从脸上划过。
幽静地宫道传来回荡的脚步声,我笑着回道: “皇上,你就该天天早上来跑上会儿,你瞧还带动了这么多人,下回都可以举办个赛事了!”
李德全虽然年事已高,但脚步却比雍正的轻快。雍正轻笑了声,斜睨了我一眼道: “就你主意多,到前面歇会吧,朕跑不动了!”
当年马不停蹄于江南京城,如今却稍稍几步就气喘吁吁,真是让人堪忧。扶他回了养心殿,喝了汤药后,又坐在御案前了。李德全进门急回道: “皇上,刘太医求见!”
“喧!容月去沏杯茶来!”雍正迅速放了下笔。刘声芳一脸焦虑地与我打了个照面,战战兢兢地低头进门请安。
“皇上,臣实在无能为力,一次比一次严重,若再用下去,药已用到最大剂量,王爷的病恐怕这药也危及性命啊!”
原以为刘声芳是来为雍正把脉的,不曾想却是十三的病又严重了,手一滑,茶杯“咣当”摔成碎片,我木讷地盯着这些碎片,眼里起了一层雾水,越来越模糊,蹲下身糊乱地摸索着。心里痛恨自己,还是什么知己,竞忙着自己的日子,连十三即将离去都忘了。
“主子,你快起来,手都割破了!”小多子边轻唤边扶我起
汨滴落在地面,同茶水一起瞬间渗进了砖里。听得雍正怒斥道: “朕就不信了,怡亲王的病为何医了这么些年,反而加重了?朕养你们这些太医做什么?滚……”
刘声芳惊魂未定地低头退出了门,轻拭了泪痕,移至雍正跟前,悲切地道: “皇上,你就派我去照看十三爷吧,容月初进宫就跟着十三爷,容月想陪着十三爷走完最后一程!”
我紧闭着双目,任由着泪水顺着面容而下。雍正紧抓住我的手臂,用力的晃动,险些将我摔倒,愤怒地道: “你胡说什么?朕会救十三弟的,朕一定想办法救他……”
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越来越细,不确定地喃喃自语着。复又紧抱住泣不成声地我道: “别哭了,朕知道你跟十三亲比手足,朕答应你,可是你如今身份特殊,不能长留他的身边,你就辛苦着些,日里帮朕照看十三弟,晚问回宫里来吧!”
哽咽着点点头,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噙着汨,额头紧皱,痛惜地凝视着前方片刻,用手撑着额头,轻唤道: “宣张廷玉!”
片刻张廷玉急步八内请安,雍正黯然地道: “拟旨,由刘声芳任吏部伺郎,继续为怡亲王看病,吏部之事若有不懂,也便于询问。命果郡王允礼管理工部,协助怡亲王打理户部三库!让怡亲王松口气,过几日安生的日子吧!”
张廷玉忧虑地劝慰道: “皇上,切不可悲伤过度,一定要保重龙体啊!怡亲王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定会垂怜!”
雍正连连嗟叹,自责地道: “都是朕拖累了他,十三弟为了朕劳碌奔波,操心劳神,才至今日这般……”
他痛心地紧闭双眸朝张延玉挥了挥手,张延玉告退出门。屋里死一般的沉静,许久没见他声响,担心地轻唤道: “皇上,还难受吗?来多喝些水!”
他无力地抬起头,接过杯子。一口茶呛得他剧烈地咳嗽,忙轻拂他的背,劝慰道: “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十三爷之所以如此拼命,都是为了减少皇上的负担,不能让十三爷的心血白废了。快去睡会儿,容月的命也系在您的身上呢?”
深吸了口气,才没让眼泪掉出来。哭又有何用呢?我一定要振作起来,陪十三笑着走完最后日子。结束的也只是我们这一世的缘份,我痴痴地想着,扶他起身。
他躺在炕上,紧拉着我的手,哀叹道: “丫头,朕是个自私的人,朕知道十三弟这辈子活得极苦,十三弟不仅是为了朕也是为了你,或许朕当初就不该……”
我快速地捂住他的嘴,卧在他的胸前,阻止道: “皇上您别说了,你这样说让容月如何自处,让十三爷如何自处,皇上这是命中注定的缘份,我们谁也无法改变,皇上也不要自责了!”
他深叹了口气,闭目不语。坐在炕前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睑时而微动,万事愁心啊!
病体缠身
屋外的阳光似乎特别的耀眼,刚迈出门就一阵晕眩,扶着廊柱好久才缓过神来。
我苦叹何时变得如此左右难舍了?细细想来,这些年似真为他俩而活着,也因他俩而活着。我躲着人群,虽不愿被围在高墙中,却时刻放不下这颗心。见到十三已是三日后,怡亲王府里并没有异样,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一次次的复发,或许都习以为常了吧!
兆佳氏沧老而无助地立在床前,见我进门,忙迎上来拉着我道: “容月就等你来劝了,谁劝了都没用,都病成这样了,还要看折子!”
我轻慰了声,让小顺子将兆佳氏扶出了门。十三一阵剧烈的咳嗽,拿在手里折子跌落床前,无力地垂靠在床沿上。我的心都被这咳嗽声悬到嗓子眼了,扶他靠好,帮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语重声长地哀叹道: “听我一句,别管朝事了,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
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慢慢又转为苍白,浮肿的眼睑仿佛是用牙签撑着的。虚弱地道: “别为我担心,我还死不了!”
我痛心的别开了头,擦去泪痕,佯作不快地道: “不许你这样说,你要好好的休养才能好起来,才能做我的知已……”
他微笑着点头,眼里闪过的却是怜惜与担忧,或许他放不下的还有我……
天不留人,无计可施,奔走于宫庭与怡亲王府不觉也有一月有余了,十三的神情越来越恍惚,开始还能与我忆忆旧事,略微好些的时候,也能打趣几声。天一热,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咳地背过气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在流失,看他痛楚的神情,宁可在自己身上捅上一刀。
除了兆佳氏服侍左右外,其他人不让多走近,以防病源传染。十三一清醒就赶我走,可我又怎么能舍下。兆佳氏扶他坐好,我将药递给了他,他却无力的摆摆手道: “不喝了,喝了也无济于事!”
兆佳氏掩面冲出了门,他略有精神的眼神,让我觉着一种回光反照的悲哀。我移坐至床沿,理理被面,强装笑道: “行,就不喝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亲自去做!”
他眼神低垂,拉起我的手,复又抬头微笑道: “若是我真去了,你别难过,要好好保护自己,替我照顾好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