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乐昌为秦王的事反应这么大,燕凛又如此宠爱她,再加上嫡长子降生。谁能不深感威胁。”容谦叹了气,继续揉额头。那些武将早已经和朝中其他的宰执重臣们暗中通过气,大家都认为,乐昌消失掉才是最好。基本上,如果能让燕凛换老婆。能让甘泉宫换一个女主人。就算是头母猪。大家也会吹吹打打送进宫的。只不过,要废掉乐昌的事,大家只能想。不能说。毕竟乐昌不但没犯错,反而立有为国家传嗣的大功劳,燕凛又刚刚喜得长子,又还年少,还不曾被岁月没有磨出过多的奸狡和冷酷。这种话,谁好提起?封长清和史靖园也都被他们游说过,不过这两位虽然赞同他们地理由,却坚决不赞同他们解决的手段,谁也不肯去劝燕凛伤害乐昌。于是,这帮重臣,最后用了这几乎算是摆明了的计策,用这样一种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表达很多人不好出口的意见,向燕凛施压。本来,这个事,封长清和史靖园多少听过些风声,也一直暗中阻拦,可偏偏这些天宫里燕凛忙到恨不得分身三个,一个陪容谦,一个陪乐昌,一个去上朝,封长清和史靖园不想燕凛再有烦心,这些暗流,他们也还一直没有向燕凛提起,却也没有料到那些人会这样孤注一掷。
第三百章 水落石出
屋内,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这一场风波,说到底,不过是某些人,要给燕凛提一个醒。他们有办法毒死乐昌,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有办法在容谦的药里动手脚,再陷害乐昌,但是他们也没有冒犯容谦。他们选择了方轻尘这个外人来下毒,又及时自己将自己揭发出来。这一计里,留了无数的余地。这一计,简单到近乎无耻。他们不指望燕凛真会昏庸到相信乐昌有罪过,但他们给燕凛提供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只要燕凛肯借着这次的陷害,将计就计,冷落乐昌,乐昌产后虚弱,又受大惊吓,就算不死,也要生病。缠绵病榻的人,自然不适合亲自教养孩子,用体贴她的理由将孩子带走,乐昌受的打击更大,未必能活过几年。就算她能活下来,后宫中也再没有了她的地位,从小和她疏远的燕国嫡长子,也不会再被她这个生身之母影响。不必废后,不必见血。软刀子杀人,一样方便。皇后命薄,体弱多病,帝虽百计千方,亦不能挽其性命,唯含泪抚育孤子……国家稳定了,大家安全了,史书的记载也漂亮了,这一切是多么完美。这一计,代表了朝堂之上,八成朝臣地态度。虽然是阴谋。却并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而最终的决定权,他们依然敬而重之地放在了燕凛的手中。便是燕凛不肯依计而行,有这一条法不责众,有这一条一心为公,他们却也无须担心龙颜震怒,端的是有赚无赔。方轻尘徐徐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劲节拉了容谦的胳膊过来。细细诊了一次脉,确认了一切正常,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松了一口气。饮了杯中酒,方轻尘冷冷道:“你把大家聚在一起,一追问,他们知道瞒不过,必然是认了。然后,怕是就要说服你和他们一起劝说燕凛了。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容谦苦笑。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快乐的人。当年他强撑着支离破碎地身体,飘然远去之时,所说之话。字字真心。他也许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燕凛能做一个英明的君主,却绝对不愿意让燕凛为国为民为大局,就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感情和良知都牺牲了。“还能怎么样?我先拍了桌子骂了人,问他们为人臣子,怎么忍心陷君主于不义。稚子何辜。没娘的孩子在宫廷中再受呵护。也不安全。如今燕凛只有这一点血脉。他们怎能不考虑燕国的大业传承。”容谦摇摇头,无可奈何:“接下去我当然直接骂他们愚蠢,燕国并不需要一个过于强大的后族。燕凛还年轻。等嫡皇子成了年,他应当也还正在盛年。那时候,如果皇长子的母族有太强大的力量,才真正是成了祸乱之源。乐昌孤苦无依,没有外戚势力,才是燕国最合适的皇后。我是要先断了某些人觊觎后位地心,让他们知道,燕凛容不得一个显赫的后族,这样也许以后乐昌的压力能小一些。”“最后当然是痛心疾首,问他们,柳云涛一个秦国人的话,他们怎么也能听。如果乐昌地孩子继承大统,她就是皇太后,他们就都是她儿子的臣子。自古出嫁从夫且不说,世界上哪里有为了一点旧怨,去伤害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的母亲?”方轻尘和风劲节相视一笑。可以想象容谦方才是如何唱作俱佳,一时间气极而口不择言似的破口大骂,一时又带点无奈痛心与包容地慢慢讲道理……红脸黑脸一人包办下来,这得需要多高地技巧,费多少唾沫啊,这份活计还真是够辛苦地。容谦半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我也笑他们,真将燕凛看成是可以随便由着妇人摆布地庸主么,就算乐昌对他们心存些许芥蒂,他们又有什么需要担心。而且乐昌虽然已经是孤女,她和秦旭飞这个新秦王之间的叔侄关系,倒是比当年老秦王那点父女之情还深厚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虽然燕强秦弱,秦燕交恶,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却又未必如此。多留一条路,多牵一根线,没有什么不好。史靖园和封长清也一直附和支持着我的话,那些人见我如此表态,想着燕凛地态度也是如此,才不得不向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而且愿意向燕凛请罪。”方轻尘笑道:“你觉得,这件事情,这么就可以算了?”容谦叹息:“不能公开,不宜追究。宫里这几个参予的人,或打或逐或罚,由内务总管斟酌着办。其他参予的重臣,挑几个领头的,找点小罪名,轻轻处罚下,宫里的几个妃子,燕凛故意找差错冷落一段时间,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还能怎么办?”容谦心里倒是很觉得,还好这件事是由他出面。以他的身份,地位,有他和这干重臣,尤其是武将们的旧谊故交关系在,这么大刺刺教训人,才理所当然,不会让人心中记恨太多,也不会惊惧忐忑,生出别的心思祸端来。如果换了燕凛,又是丈夫,又是皇帝,面对一帮如此大公无私地算计他老婆的功臣们,真的是太难堪了。不生气不合理,真生气,训斥得重了,又让臣子们心里惊恐不安,没准要瞎琢磨出更多的荒唐念头来。他这边正在暗自欣慰,方轻尘的唇边,却已经悠悠然掠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小容,你真的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便可以到此为止了?”容谦一扬眉:“这次的事,他们虽然有些造次过份,到底还是守着臣节,处处留有余地的,我倒不信,在我和燕凛如此明确地表过态之后,他们还敢胡作非为。”方轻尘长叹摇头:“小容……你对于后宫的人心变化,竟然完全不了解。这么几世下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叱咤风云的?”容谦微恼:“行了,说到后宫纷争,自然没有人比你更有经验,我自愧不如可以了吧?庆国相王殿下?”方轻尘咬咬牙,忍着气道:“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怕你吃亏,我……你居然还敢讽刺我?!”容谦还没接口,风劲节已是不些不安:“乐昌的事,怎么会让小容吃亏?如今的燕国上下,不管是宫里还是朝中,难道还有人敢谋算他?”“不敢谋算他?”方轻尘冷笑,鄙夷地扫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以为,这一次,这一切都只是针对乐昌,而没有人谋算他?本来呢,这还真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多嘴,看你们两个作着伴继续呆下去也很有趣。只是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出好戏我既然看不成,别人也就别想看了。”方轻尘有些邪恶地笑一笑:“小容,我们都看透了这个计谋,但是你为何不肯想一想,这个计谋应该不是临时订出来的,而我的出现,却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们本来是准备拿谁的药下毒,用谁的事来做引子,嫁祸乐昌呢?”容谦神色一动,苦笑了一声。他真的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意去深想罢了。“就算是用我来做目标,他们最后也一定会故意让宫女露出破绽,在我服药之前先把事情揭出来,依然不会真的伤害到我。”方轻尘冷哼了一声:“小容,你是太迟钝没有发觉,还是发觉了,却不愿意去面对。你天天都在皇宫,这么绝好方便的一个靶子,他们却一直不利用,一直隐忍着,不对你下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要等我这个正好适逢其会的人路过,才赶紧抓住机会匆匆发动?小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下毒的人,真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件事情,又会是怎样一个收场。”
第三百零一章 龙之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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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尘冷冷一笑:“其实,向你下药,岂不是比向我下药,效果更好。发现那药里可能有问题时,我就坐在旁边,看着燕凛身上好象每一根肌肉,都在瞬间绷直了。虽然他看起来还沉着气,镇定地讯问宫女,可是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他胸口简直就是有座火山,马上就会爆发出来。”“对燕凛来说,不论你是否中毒,是否为人所害,只凭着有人想给你下毒,有人有害你的心思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气到发疯。为什么乐昌误以为是你的药出了事,就怕成那样,无论燕凛怎么安慰都不能释怀,可是一听我说明只有我的药有毒,就即刻松了口气?因为就算她明知燕凛应该能看破这个陷阱,却还是不敢相信他在那个时候,还会有足够的理智信任她。”容谦神色一点点沉郁下去,良久方道:“如果是我的药出事,燕凛会很生气,很愤怒,但是,有我在,我总不会任由他掉进别人的陷阱里。而他是我教出来的,就算偶尔冲动失算,中人谋划,但只要有时间让他反思,他就能很快醒悟过来。”方轻尘低笑起来:“有你在?小容……这个计策,最初的设计,一定是希望能完美地达到目的的。如果他们能下了决心给你下药,你以为,他们还是会用一样的计划吗。他们还会是这样乖顺,只满足于纯粹拐弯抹角提醒一下皇帝。表明一下态度吗?他们知道,这计划,定然瞒不过你,那你以为,他们还会给你机会,让你能提醒燕凛吗?”容谦神色郑重:“我不信他们会想要谋害我。不值得为了乐昌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彼此都还是有情份在地。更何况,想药倒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方轻尘冷笑:“不容易?你每天吃的药都加了很重的黄莲。味道太苦,就是加了点什么药进去,也被掩去了味道。劲节说过,你常常嫌苦不肯吃,于是燕凛经常亲手拿了药劝你。我问你,如果是燕凛手里的药,被他们做了手脚,这个时候,你会有疑心吗?面对燕凛。你会分心,去查看你的药里有没有毒吗?他们的确不想谋害你,但他们也不需要谋害你。那药不必是杀人的毒药,你地身体如此虚弱。稍微用点毒,让你喝下去之后,人晕一会,痛一会,暂时让你失去知觉。生死难测。就够了。当你昏迷不醒。而所有的嫌疑又都指向乐昌的时候,你觉得,燕凛会做什么?”容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冲上来。“等到一切结束时……你以为,那真相,又会象现在这么容易清查吗。我告诉你,所有的相关人员都会被杀人灭口,燕凛就是猜到了事实,也是死无对证。法不责众。等你清醒过来,为了国家的安定,你又能怎么办?你也只能劝解他,帮着那些人,将这真相继续掩盖下去,委屈乐昌当那地下的一缕冤魂。”容谦苦笑:“他们并没有选择这样做。”“是,他们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们不敢。那些人明知利用你最容易惹火燕凛,却还是不敢冒险。”方轻尘冷冰冰地望着容谦:“他们不敢设想,当你成为谋害对象时,燕凛的反应会不会过激。他们不敢冒险,当你受到伤害时,燕凛在疯狂报复的同时,会否大肆牵连无辜。他们对付乐昌,是为了让朝局稳定,解除隐患,而不是为了给国家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计谋虽定,实施却难。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他们犹豫到最后,也只敢向你地药下毒,然后再自己揭穿,退而求其次地打击乐昌,而绝不会把事情做绝。有了我在,他们便宁可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出丑,也要用我来替下你。小容……”方轻尘语带叹息:“不管是那些老到成精的大臣们,还是后宫里那个单纯无辜的皇后,他们每个人都看得明白,只有你,还是糊里糊涂。小容,你一直都知道燕凛看你极重,待你极珍,但到底是哪一种重要,哪一种珍视,到底这种重要和珍视,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你究竟明白不明白……”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风劲节忽然深深叹息了一声。而容谦则慢慢地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地指尖,过了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才如同案上烛光一样飘摇地响起来:“轻尘,你告诉我,他待我,到底是……”他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这一次,轮到方轻尘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轻轻道:“那些大臣们,放弃向你下手的时候,可能想起过一些他们害怕重演的故事。许多许多年前,在庆国,有一位女王。因为心爱的男人负屈而死,她杀尽了宫中男妃。那些男子也清秀漂亮,也聪明温柔,也曾与她恩爱缠绵,然而,当她疯狂地时候,她对谁也不曾留情。她逼反了各路诸侯,疯狂地毁灭了自己地国家,尽管,她也曾有雄心壮志,也曾立誓要做一代名君,要好好守护那片国土……”容谦轻轻颤了颤,断然喝道:“轻尘……”风劲节一语不发,只是伸手,轻轻按在方轻尘肩上,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那些陈年往事,方轻尘是从来不肯主动提起地,这番说出来点醒容谦,却不知自己心里又在受怎样的苦痛煎熬黯淡的烛光下,方轻尘地脸色略有些苍白。但他只是冲风劲节极轻极微地笑了笑,然后目光深深注视容谦:“小容,你教出来的孩子,也许更坚强,更勇敢,更能坚守誓言,更懂得什么是君主的责任。但是,任何人都有他承受的极限在,再宽容英明的君主,也有一处逆麟,绝不可以被碰触。小容,没有人敢于冒险,让燕凛看着你受伤害,没有人敢于设想,如果你受了伤害,燕凛会做什么事。因为……他爱你!”夜色深深。甘泉宫中,烛光灿烂而辉煌。乐昌服过了风劲节开给她的安心宁神之药,早就因为药力发作,沉沉睡去。宫中婢女虽多,却全都让燕凛挥退了,而那刚刚出生不久的皇子,也自有宫人小心地抱走照料,唯恐孩子的一声啼哭,惊扰了这神色沉郁的君主。燕凛静静坐在乐昌床边,有时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那憔悴的面容,有时却又双眼茫然,直直地看着前方,但又什么也不曾入眼。时间似乎过得极慢,点点滴滴,细细数着念着,如有千年孤寂未度。时间又似过得极快,转眼光明就被黑暗驱尽,温暖也让寒冷替代。一点点烛光燃起,再多辉煌,也依旧是惨淡。他不言不动,静静坐在床边,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直到殿外传来宫女的传报:“陛下,史世子请见。”燕凛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响起:“进来。”史靖园听到旨意,在殿外迟疑了一下。他是外臣,就算平时也常常出入甘泉宫,但最里间的皇后寝殿,却实在是不方便进入的。本来应该燕凛出来,在外殿接见他,但现在皇帝自己都下了旨了,他再干站在外头也实在不合适。犹豫了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好在燕凛这时也回过神来,想到了史靖园的为难之处,从乐昌床边站起来,连着拂开三四道珠帘,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