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是完全必要的。也是应该的。”
“既如此,我先为你保管着,将来你成家立业需要钱的时候,再拿来出用也不迟。”
“生母姓王,叫王逸,她很想来看看您,但现在家事缠身,不便成行。叫我代向老姐姐问好,为了安全起见,有关我的身世,及本次江西之行不必张扬。待时局风平浪静时,她自然会登门致谢的。她让你把我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一切事宜全权托付,并让我过清贫安稳生活,温饱足矣!”
“连儿,你景明兄目前在汤溪城里,正急于筹划一大笔银子,设法拯救你妹性命,这银两你先送过去,能派上大用场呢!”
“娘,这银子只管放着你用。到城里救人打点我自有主张。”说罢,穿起一领蓑衣,戴起广丰帽,冒着鹅毛大雪前往城里。眼见要过年了,县衙门所有的公差衙役都提前放了假,仅留三分之一当值,那些守城清兵军纪也有所松懈,出现了一些太平盛世的假象。
尽管大雪封山,从仙霞岭沿着谷溪羊肠小道出山,到汤溪城里办年货的贩脚日益增多,城里井字街上都被踩出一条条污黑的雪路。各店铺的商机旺盛,市民们也自发地参与无奇不有的买卖,整座古城显示出一派年关繁荣的景象。
景连血气方刚,凭着一时冲动进城救景花,谈何容易,连衙门坐落何处都还心中无数。叫他把银两交给四哥,转之救景花之用途,那也是一句话而已,景明虽有能耐,但前后银子已经化了二千多两,但无非喂饱了一些无名小卒和社会名流,钱没有花在刀口上,于景花出狱并不见效,甭说再加几百两,就是加上一二千两,由于景明本身的动作被众多眼线的监视,往往大钱在未到过高山之前已被众多流水卷走,于事又有何补呢?景连在两湖残酷求生斗争实践中长了见识,有着独立解决难题能力,在方式上自有与众不同。
景连的想法虽然不无道理,但他在城里已经徘徊了一天,倒像只灯蛾围着灯焰转圈,最后也无非乱撞一起,究竟如何救景花,胸中仍然无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钱也不是万能的。
雪越下越大,老天也不会白白尽如人意的,所以每家过年最重要的是准备三牲大礼,即牛、猪、羊是少不了的。即使捉襟见肘之家,也要备份小三牲礼,谢年,一元开泰,万物复苏,户户守岁,子夜祀天,迎接新年,其用意还不是用财物行贿玉皇大帝,保得风顺雨调,家家平安!玉皇大帝要是满足人们心愿,大家都过着太平盛世的日子,还会有人再求他么?因此给人间作难,原是玉皇大帝保障人间供奉的不可替代的职能。
可悲的是我们景连不愿讨得上苍的恩赐,又想救出与他同甘苦共命运的心上人,这就决定了到处碰壁的命运,只得站在人家屋檐下挨饿受冻。墙内是一家饮食店,忽然里面吵得厉害,于是这位又饿又冻的大汉干脆进了店门,找副靠窗的座头坐了。谁知那店主约三十来岁,窝着怒火,冲着一位公差:“老爷!本店是小本生意,你吃过不付钱也罢,怎么可以又拿走这许多?我们一天的汗水不是又白流了么?”
那个公差顶多二十八九岁,手里拿顶毡帽,鼓鼓囊囊地装了七八个包子,理直气壮地说:“你这店主也不知好歹,上回那班狗衙役专门来你店寻事,不是我凑巧碰上给你解围,你这把店早被砸了,你还开得成么?”
“可是我已多少次不收你饭钱了,难道还让我管饭一辈子不成?”
“你不要门缝看人!老子在县太爷、师爷面前都算个人头呢,别说吃你几只烂包子,连振丰大酒楼都可以分文不带,一天吃几个来回呢!”说着把毡帽向店主掷过去,回头便走!
“公差大哥留步!”景连听他有些来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把二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摆,“店家,今天我要请这位大哥!”
店主见这位打扮像江西人的年轻老表出手大方,气宇不凡,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还待何时。连忙招呼伙计杀鸡,剖鱼,整治一桌酒席。景连与公差对饮,邀店主相陪。说:“店主,这位公差大哥以前欠贵店的开销我代钞了,余下的留给他以后的开销!”
“那里用得这许多,小可供的是极普通的鲜肉蒸包和江西馄饨,一顿早餐用不了几文钱,这二十两只可籴十多担谷子,足以提供公差老爷三年早餐了。”
几碗绍兴老酒下肚,公差见这位豪爽的年轻人处世十分老成,很讲江湖义气。他倾刻之间不但化解了他与老板的矛盾,而且十分看重自己,内心甚是感激:“这位兄弟相貌堂堂,想必远道而来,不知到此有何公干?今后如用得着兄弟之处,请不必客气,我一定尽力而为!”
“听口音,公差大哥是信州人氏。”
正是,不知老弟仙乡何处?
“贵溪!,”景连此行着意救景花,其实至今还不清楚自己的祖籍,因生母在贵溪,就随口而出!在外经商约有二年,而今大雪封山,难以回故里团圆。大有流落异乡之感,今小弟欲与公差大哥、店主义结金兰,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言之极当,这等年月,谁没有个难处,我等仿照挑园三结义,歃血为盟,结为金兰,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有何不可!”
当下店主杀了一只公鸡,把接下来的血冲到三碗酒里,并设香案,对天发誓,各把鸡血酒喝光,算是结拜兄弟了。公差丁林晓今年二十八,齿序最大,为大哥,店主江明义二十六,为老二,姜景连今年二十一,为老三。
外面虽然下着大雪,一幅严冬景象,店内则温暖如春,大家一边畅饮,一边无所不谈,兄弟之间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酒从下午直吃到半夜,长兄丁林晓和二兄江明义在当地无所顾忌,十分托大,都喝得酩酊大醉。景连虽然借酒浇愁,消除烦恼,但他怎么会忘记处在昏暗死牢中呻吟的景花,因而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景连见夜深了,店主已醉得不省人事,护送公差大哥回家已经成了责无旁贷的事。于是他穿好蓑衣,戴了斗笠,扶着丁林晓走出店面,在店伙计指点下向东门外走去,踏着那一尺多厚的雪,一步一步向前移去,走得极为艰难。
公差大哥家就在东门外郊一溜子低矮的草篷中的一座,像被埋在雪里坟墓一样,他轻轻地敲了门,好一会,那门才‘勾’地一声开了。烛光亮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眼帘。她虽然穿着单薄,总还算得体,那柳眉弯弯,秀目流盼,略施脂粉,还有相当的姿色,非同俗流可比。这位想必是大嫂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蜗居在草篷里呢?这给他留下一个问号。
“大嫂,大哥在店里喝醉了,怕他摔倒,小可只得护送他回来的。”
“这么大的雪,他也晓得回来?在外面有的是山珍海味和高级牙床,何必还回来住呢?”她从景连怀里接过丈夫,扶到床上,让他睡到被窝里,说道:“这个没良心的,口口声声给我买夜饭,我的夜饭没着落了,而他灌足了黄汤一躺了事!”
“怀里不是给你带来了?”丁林晓虽然醉得不能自持,心里确实还惦念着妻子的。
她泡了杯茶端到景连手里,“小兄弟,我姓楼,叫楼洪,先喝口茶吧,这些包子冷了,我放锅里热一下,权作给你当晚饭,不瞒你说,我们那位为人太讲义气,听说一个朋友跌断了腿,无钱医治,就把家里留着过年用的一二十两银子全部送去了。”
“大嫂在上,我们已结金兰,小弟有礼了。”说着就要下跪。
“使不得,折煞人了!”她忙把他扶住,“从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们彼此都知己些,不要讲客套了。来,他兄弟喝口茶驱驱寒,实在太冷了,这个鬼天气!”
景连坐在餐桌旁,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草篷,大约从谷江支流越溪船上卸下来的船篷,虽然榨小,倒还拾辍得干干净净,大嫂又把只铜制的大火炉移到他的脚下:“他兄弟,烤烤火,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手用家伙,他在县太爷马前轿后的跑腿,月银才二两,还籴不到一担米,哪里能养家,要不是我在县太爷家里当奶娘,这个家也难持不下去了。只可惜那哥儿断奶,我才辞了出来。”
“大嫂要维持这个家还真不容易呢,这点银子给大嫂过年将就用吧,小弟告辞了!”景连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