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孙宝婷虽屈居侧室之位,却尽得丈夫疼爱。进门头一年便生了白翰辰,后来又添了白翰兴,母凭子贵,家里家外谁也不敢给她脸色,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只不过,侧室终归是侧室,如今有了大房之名,她终是能挺胸抬头地做人了。
白翰宇因母亲身体的问题,自小是孙宝婷带大的,孙宝婷倒也将他视如己出。只是大太太活着的时候,说不得训不得,娇惯了好些年。说不上是败家子,但跟白翰辰那种小小年纪便随父亲走南闯北的比起来,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
孙宝婷知道白育昆总觉得亏欠大房母子,并不多难为白翰宇。他乐意给戏台上的戏子打赏真金白银,也由着他去。然而她可以不管白翰宇,却不能不管儿媳。不算下人,家里统不拢的就她们两个女人,做婆婆的自是要有威严在。
白翰兴在旁边听他妈念叨嫂子,皱起脸说:“妈,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吧,别叨叨我大嫂了。爸都不管大哥,你让她怎么管?”
“谁都不管,那还得了?”孙宝婷瞪了小儿子一眼。这孩子,让他哥给惯得没大没小,当着客人居然撅她的面子。
还食不言寝不语,一套一套的!
付闻歌觉着自己在这别扭,放下筷子说:“白太太,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啊?好歹把饭吃了啊。”孙宝婷看他一口饭都没动,稍稍皱起眉头,“是不是不和口味?要不让厨房给你单做一份?”
“不用不用,中午吃得太饱了。”付闻歌赶忙推辞。
白翰兴说:“付哥哥,我还想听你讲洋学堂的事儿呢,再待会呗。”
“等你吃完去我房间里,我给你讲。”
付闻歌冲他笑笑。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是目前他在这个家里见到的,唯一一个思想能同步的人。
站起身,付闻歌向孙宝婷和严桂兰分别点头致意,转身离开了饭厅。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白日里的热气被晚风吹散,院子里的花草池水清香扑面而来,略有几丝清凉。付闻歌就着房间里透出的灯光穿过走廊,奔自己在东院的房间走去。
他以为离开家便能透口气了,谁承想这白家也是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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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千金要方又出来作妖了2333333333
好吧我知道这篇看的人不多,但是写起来真带劲可怎么破
“统不拢的”是“一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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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要说北平城里名角儿大班场次最多、最热闹的戏院,当属大栅栏的芳华楼。
戏院经理叼着“大前门”,悠哉点钱。意料之中,今儿个又是满座。自要一打出金玉麟金老板的水牌儿,那票是要挤破头抢的。现如今虽说老百姓日子过得紧巴,但下到八岁上到八十,没有不爱听戏的。姑娘媳妇的,绣俩枕套就能出张票钱,自要不是那穷得吃不上饭的,都得来听戏。
楼下平票两毛五一张,头排一块,包桌三块,楼上雅座十二块。一台戏下来,戏院能挣三四百块。这还只是一部分,若是赶上那疯了心追角儿的戏迷,能几十上百地往台上扔钱。
角儿在台上念唱白展身段,到了出彩的地方,坐头排的戏迷便开始往角儿脚底下甩钱、撒首饰。又经常是戏唱到一半,底下已经有哭晕过去的了。
只是这种能让人追得迷了眼失了心的角儿,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出一个。金玉麟当算现下最红的角儿,青衣花旦没人唱的过他。六岁学戏,二十年唱念做打,苦练出满身的本事,正是最鼎盛的时期。一个月演八场,场场爆满。
一楼烟雾缭绕,花生瓜子壳满地扔。台上是贵妃醉酒,台下是声声地叫好。全是老戏迷,叫好都叫在裉节儿上。
二楼雅座倒是清静,都是些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戏讲究文听,雅听。坐在一张张酸枝木方桌旁的人,仿若被那层烟雾隔绝在云端之上。
四号雅座是观戏的最佳位置,略略斜对着戏台,居高临下俯瞰。台上之人挽个剑花,洒个水袖,一切的细节尽收眼底。这位置是白家大少爷白翰宇的专座,即便是他没提前打招呼说今儿个要来听戏,也得空着,候着。
若是白翰宇人在雅座里坐着,台上的人也要多往过飘几次眼神儿。
曲终人散,白翰宇差人将班主叫到跟前,让随从点了五十块现大洋,打赏戏班。白家是比底下撒钱的那些个戏迷的家底丰厚,但白翰宇从不过分挥霍,三十五十的,靠在公司里领的薪水足以支付。
白翰宇生下来不足月,弱得跟猫儿似的,养活大了不容易,家里自是娇惯。然白育昆虽宠他,却也牢记“惯子如杀子”的老话儿,打小请了先生严加管教。二十岁那年给他娶了妻,又安排进公司做事,搁在身边悉心调教。
白翰宇主管公司的车马调度、人员聘解以及资耗采购,兢兢业业地替老爹守着家业。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也从不会因迷恋梨园之事而耽误工作,所以白育昆也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