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嘴角扬了扬,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苦涩,“其实……努力活着很累的……”
楚拂知道,努力活着的滋味,苦涩又无望。
“我若有个姐姐……能像你一样地照顾我……保护我……”燕缨的声音渐渐小去,她再次垂下头去,不安地指尖碰了碰指尖,“小时候……我就不会跌入池塘……如今也不会活得这样艰难……”
原来……只当她是姐姐。
楚拂释然,却有一丝淡淡的莫名失落缠绕心头。
“会好的。”楚拂再次对她说了这三个字,轻轻地抚了抚燕缨的后脑,“郡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缨知道她是在安慰,她摇头轻笑,“拂儿,我什么都懂的,其实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她的眸光忽地有些苍凉之色,皇室中人,有哪个能当一辈子孩子的?
“郡主……”
“拂儿是个让人安心的人。”
燕缨循声偏头,即便是看不见楚拂的脸,她也相信她用心感受到的真诚。不等楚拂开口,燕缨继续道:“我想……你定不愿跟我说你的故事……”
楚拂默然。
燕缨莞尔,缓缓道:“拂儿可愿听我的故事呢?”
楚拂蹙眉,“郡主可以养好了身子……”
“我只怕来不及……”燕缨不容她劝说,也不容她拒绝,“我有好多事想去做……如若有一日我真做不了了……拂儿……你能不能代我做一两件?”
楚拂再次默然。
燕缨只当她默许了,她笑容暖了许多,“第一件,别拒绝我对你的好。”
楚拂愕然,燕缨却说得坦然。
“宫中除了刘左院判,早已无人敢给我医治。”燕缨的笑容依旧温暖,即便是说起这些绝望的事情,她仿佛已经无所惧,“我知道,临淮也不会有医者敢来医我。”她鼓起勇气,摸到了楚拂拿着木梳的手,她轻轻地握着,“谁知,你来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燕缨对着楚拂点头一笑。
“我对你越好,那些人就会越敬你,你敢来医我,我便护你全身而退。”燕缨听着楚拂的心跳,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味,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楚拂以为小郡主就是个喜欢胡闹的人,却不想从一开始,小郡主就有了这样护她的念头。
浓浓的酸涩感缠绕心间,楚拂怔怔地看着燕缨真诚的双眸,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从她在大陵廷尉府出生起,她最先学会的便是自保二字,没有谁会想着照拂她,也没有谁会雪中送炭,娘亲死后,她的处境更加艰难。即便是到了舅舅家寄人篱下那几年,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活着,学医,学察言观色,学如何能安然活下来?
有时候楚拂就像只蝼蚁,随时可能被他人一脚踩死,有时候楚拂就像是一个傀儡木偶,想送给谁便送给谁。
除了那年雪夜,那个探花郎曾经给过她那么一丝温暖。可又如何呢?那不过是一点点愧疚换来的施舍,是一点点恍惚换来的心痛,她终究是个过客,应该在探花郎的生命中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