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会主动将他们沉重的历史、虔诚的信仰、人生的态度、本真的欲望和最初的梦想铭记在他们创造的影像里。”宋见青的声音富有磁性,玉石交响,就像在念一首古老又动听的诗歌,“老师,这都是你教会我的知识。”
她眼前已经二十多岁经历过人生起落的宋见青,又和吵闹教室里初见那个青涩少年的模样重合。采蔷由衷为他感到高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她眉眼弯弯,赞许道:“你做得很好。
盛夏的晚风袭来,带着些许醉人凉意,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沙沙作响,远处巷中依稀传来少年人的歌声。宋见青作为学生,主动提出送采蔷回家。
夜晚的首都依旧热闹,采蔷斜靠在座椅上,望着飞速倒退的其他车辆,遥夜沉沉,车灯伴着霓虹混杂成一团光影,倒显得与人间相接处金红一片。
她有感而发:“当年一屋子学生,都在幻想自己三十岁得小金人,倒是你”采蔷带着些感慨,“当时坐在你旁边的云酽还笑你来着。”
见宋见青沉默着没接话,采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戳了人家伤疤,便闭上嘴巴,只当自己刚才是在说梦话。
她闭上眼睛暗自懊恼,自己当年是看着宋见青有多么无助落魄的,和云酽分手,好似丢了半条命,整日里魂不守舍,自己怎么还能故意说出这种话。
不过——
采蔷思来想去,饭局做由头把人叫来,揣测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个横竖。
“见青。”采蔷有些迟疑地开口,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可若她不说,京城就这么大,只怕命运开起玩笑,旧情人见面分外尴尬。
车缓缓停在路边,宋见青微微侧目看向采蔷。
“你知不知道,云酽已经回国了?”
第2章余情未了
不出所料,宋见青整晚都没有睡好。
他回忆了一下昨天一整天在片场时,其他人面对自己的表情,宋见青感到心烦意乱,闷火不知道该洒向何处。
原来云酽已经回国的这件事,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宋见青在繁杂工作之余不停地幻想,云酽还会不会回来。
他用生活中接踵而至的大小事件麻痹自己,让自己没有倒退的余地。如今有人真告知自己,云酽和他宋见青同在一片土地上,他又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该怎么面对这个将他们共同的电影举报得无法上映的人?
映红天际的晚霞和狰狞刺目的血痕纷纷闯入他的脑海,宋见青缓缓从梦中抽出身来,甚至分不清楚在他和云酽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里,滋生的情愫是不是斑驳霉菌。
站在镜子前刷牙时,宋见青纳闷,不知道镜中的自己怎么会憔悴至此,一个晚上没睡好而已,连胡茬都冒了出来。
他把浅浅胡茬刮去,可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却难以去除。
电话响起,宋见青被急促铃声吓了一跳,在睡衣上随便蹭了蹭湿漉漉的手心。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丁如琢。
“喂,宋见青,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丁如琢声音洪亮,明显是吃穿不愁睡觉倍儿香,和宋见青形成明显对比。
“你还有脸说,不都是因为你。”宋见青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片冰凉的吐司,随意装盘塞进微波炉热。
丁如琢在那边“嘿嘿”赔笑:“话不要说的这么暧昧,那我也不知道程默那小子这么笨。”
实在是资方硬把自家公司太子塞进来,丁如琢作为博越影业的顶头老板都无法拒绝,换了专业拍广告出身的几个小导演都被程默气的要中风,他只能又把宋见青抓来救急。
撕开速溶咖啡的包装,粉末洒在热水中像是圈圈墨晕,宋见青懒得再多洗一个勺子,干脆用包装袋搅合均匀。
搞艺术的人都讲究,之前宋见青去其他同行的家中做客时,人家都拿上等烘焙咖啡豆现磨做招待,以示生活情调。宋见青过习惯苦日子,以前读书打工时只买最便宜的、十几块钱一大盒的黑咖,提神。
生活艺术家言辞激烈批判的就是宋见青这种人,他端起杯子几口饮完。丁如琢还在那头喋喋不休:“你说个话那么惹人误会,怎么还会有小道记者爆料说你恐同呢,这年头记者连一点求真务实的追求都没有了。”
吐司还算松软,宋见青把手机放在桌上,两只手撕开吐司果腹,没心情搭理一大清早为我国新闻业发展牵肠挂肚的丁总:“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啧!这怎么还问我有什么事呢?”丁如琢气势上来,“一个礼拜前不就约好了来我办公室再挑挑本子吗?”
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宋见青自知理亏,沉默不言,把杯子和餐盘放进水槽胡乱冲洗。丁如琢蹬鼻子上脸,要宋见青上来的时候给他带杯咖啡,再配个金枪鱼三明治。
宋见青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影棚内灯光闪烁个不停,还不断改变位置补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晃眼得叫人来不及躲避。一屋子的咖,甭管二线三线还是无人在意的小明星,都得老老实实等着。今年nuroo开了一张海报那么满的资源条件,请国内外知名的摄影师孟雀知来拍摄他们的仲夏月特刊封面。
nuroo的负责人翘着二郎腿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眉头直跳,孟雀知随便按下几下快门,他们公司就得多付给他四环一套房。一听到是孟雀知出山,国内二三线的小明星们蠢蠢欲动,向他们老板抛得媚眼能塞满三辆跑车。不少蓝血红血顶奢品牌也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提供模特拍摄所需的珠宝赞助,彩妆和成衣线更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