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说饿,并非诳语。
一天不曾吃喝,只夜里填肚子那不到拳头大的小土豆,能支撑他折腾到这会儿还不腿软已是奇迹。
因此即使对斗篷男满心戒备,但他的目光仍不由自主随着越来越宽的粗瓷破碗边与泛着油光的水面游移,并不时就要偷偷咽下被香气勾出的口水。
与此同时,小七心底正天人交战,百转千回。
显然,斗篷男不是好人,可这碗里的东西本就是庙里的人煮来自己吃的。且刚才救人时他就看了,锅里除了最后一点水光,连根草叶都没剩下!
眼下该答的问题都已说完,斗篷男难道还会舍得用药逼他些什么?
犯不上的吧?
在这人命如草芥,孩童更是毫无价值的乱世里,就算有金贵的“好药”,也绝不会用在他们这种乞儿身上。那可远不如一顿拳脚对施暴者来说实惠。
可平白无故的,斗篷男会这么好心?又或只是心血来潮,逗弄猫狗似的发发善心?
边抵抗着诱人香气,边不甘心的寻理由说服自己,眼前能让肚子好受些的东西其实并不危险。
就在心智动摇,理智终要让步给本能,粗瓷碗距嘴边不足半掌时——
“叮!”
极清脆的撞击声一瞬在耳边炸开。
中年人反应不及,僵在原地。
小七因隐约察觉似有黑影飞近,又被身边炸响的声音惊到,霎时便本能的戒备,后翻退避至角落。
眨眼间,双手被缚的少年已与男人和他手里的碗拉开两三步距离。
黑衣人们则几乎在脆响乍起之时,便纷纷拔刀聚拢到中年人身边警戒护卫。
“季大人!您没事吧?!”
“咔啦——”
“哗啦啦——”
半指厚的粗瓷碗伴着惊吼声,突然从中列成大小不一的数块,紧跟着碗内盛的热汤也泼洒了出来。
季剑仿佛突然活了的石雕,慢慢直起半蹲着的身姿。
“啧,可惜了啊。”
边惋惜似的喃喃自语,边甩着手上水渍,推开护卫着自己的人墙,往另一侧的墙角走去。
“大人?”
“我还死不了。”
季剑百无聊赖的声音自并不回头的背影处传来。
很快,他拎着一节并不粗且还不及拇指长的断树枝,折身返回。
“看看。”
心腹恭敬垂眸,双手接过。
只一抬眼间,却惊出一身冷汗。
那节本已干枯到收缩的树枝,外皮竟润泽的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般。
“这!这是刚刚……”
此时天寒地冻,这山里更是滴水成冰。毋庸置疑,断树枝就是刚刚砸碎了粗瓷碗的“暗器”。
对方或是有意或是失手,但无论如何这东西若砸的不是碗,而是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