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突然问宋有及了一句。
宋有及涩涩一笑。
“当年,我是国民党中央银行,上海分行的会计,你说我会不会做账?”
卢千阳微微一惊,想不到在这小乡村里,竟然还有如此高人。
“也因为我有这段经历,不但我父亲受了牵连,我后来也蹲了牛棚。”
宋有及叹了一口气。
“等我平反回到宋家村的时候,相逢那孩子已经十几岁了,我和他父子之情淡漠了许多。”
卢千阳怔了怔,他是能够想象得到,经历过那段荒唐的岁月,受到波及家庭的伤害有多大。
“宋相逢……,跳楼了……”
卢千阳还是把宋相逢跳楼的经过给宋有及讲了一遍。
到底血浓于水,卢千阳还是能从宋有及那双眼睛里,看出他一直压抑在心的舐犊之情。
“他……,他……”
宋有及使劲地咽了咽嘴里的唾沫,眼里满是关切和紧张。
“还不知道,还不知道……”
卢千阳实话实说。
宋有及满脸肃然,想了许久,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
“他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说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到言采东新立的墓碑前。
卢千阳趁着微弱的光线,看到那块青石墓碑上刻着五个字:
言采东之墓。
波澜壮阔的一生,最后,只剩下一堆土,一块碑,和那五个字。
两人沉寂了很久,任着那海风吹拂过来,深秋的风,凉意渐浓。
“言庄主死得冤。”
宋有及喃喃地说了一句,卢千阳上前,默默地看着那块墓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石碑,冰凉无比。
“他们这一代人死了,中国再也没有像他们那一代纯粹的人了。”
宋有及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句,卢千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渐渐融入夜色里的墓碑。
“走吧……”
忽然,宋有及回过头,对卢千阳说道。
卢千阳微微一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