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同时射向他,一双惊喜万分,一双气恼不已。
“二哥……”陆浅美猛地起身,气愤的追打著快一步跑离的身影,发狠的在室内追逐著。“二哥,你给我站住,你太过分啦!你早说嘛!那我犯得著每天在烈阳下工作,被晒得像小黑炭?”
打不到人,双手在空中狂野的飞舞著,双脚在地上直跺著。
“二哥……你给我记住,这笔帐我非算不可……洛姐姐那儿……”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冷的喷著气,这口气不出,她不叫陆浅美。
飞速逃逸的身影听见洛姐姐的名号时登时僵住了,认命的走至小妹的跟前,俊逸的脸庞露出大大的笑意,卖乖似的作揖赔罪,“小妹,别生气,别生气,你要什么赔偿,只要开口,二哥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小脸蛋撇向左边。
“小妹……”俊脸移到左边,求情的唤著。
“哼!”撇向右边。
陆威晟则视而不见的任小妹拿乔,兀自拿起抽屉里的画,著迷的欣赏著。真的……
画得真的很棒!
冰山美人,指的该是唐敏健吧!
她够美、够冰,有时冷得让人想割开她的血管,看看流出来的是血还是冰!经年累月冷著一张娇艳的脸庞,无论对方是谁,她的表情千篇一律,平淡得毫无情绪反应,目光空洞到几近无神。
莫绮纹再次无可奈何的叹气,驾著自己的小车,车后载著满满的生活用品,直奔宜兰乡间。
坦白说,她跟唐敏健算是有缘吗?莫绮纹皱皱眉头,再次重重的叹了三声。她从小就疯狂热爱美术,不顾父母的反对,抱著自负心态坚持投入这个可能会吃不饱饿不死的艺术圈里。当第一天到美工学校报到时,第一眼就从近千名的新生里瞧见唐敏健。
她很美,美得很清幽,不似一般女子的艳丽动人,也没有活泼女子的热情奔放,有的只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淡淡冷冷的飘忽。于是,热情的她看上了她,不顾一切的黏上她。
半年后,她才深刻体会到浓浓的挫折感。
唐敏健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同一表情、同一反应,总是冷冷淡淡的筑起高墙,跟任何人都有深深的鸿沟;纵使辅导老师约谈她无数次,要唐敏健开朗些、乐观些,她总是在辅导老师念了很久很久、浪费十几斤的口水后,应声好当结束句。
离开辅导室后一切照旧,一点点的更改都不曾,把辅导老师的金玉良言当成马耳东风,久而久之,劝的人都累了、懒了、烦了,不再旧话重提。
平淡的唐敏健若真的毫无天分,恐怕会沉淀在众多的学生里,再无人记得她这号人物的存在。然而她如同上天的恩赐,让学校的每个人又惊又喜,画出来的人物、风景、山水都让人爱不释手,直想捧回家去好好珍藏,当传家宝。
于是学校和同学们开始纵容她,不理会她的怪癖、不计较她的冷漠不合群,全当那是艺术家的特色。可是唐敏健真的很懒很懒,行为能力总是按照老师的规定,作业从不多画,从不少作。
莫绮纹追在唐敏健的身旁足足有三年,而后她终于慢慢的了解她。唐敏健就像一潭动也不动的死水,毫无自己的感情、思想能力,总是静静的等著旁人的指挥,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当毕业的季节来临时,莫绮纹以为彼此缘尽该各分东西,却见到唐敏健破天荒的拿著报纸找住处和工作,她震惊了!依唐敏健孤僻的性子,找任何工作都不甚合适,或许还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于是自作主张的把她的计画告诉她,只是无理由的想照顾她,就像以往三年般,不想她在险恶的社会里受到伤害。
莫绮纹提供吃和住,工作方面只要唐敏健每个月完成一些画,那么工资一切从优。 唐敏健沉思了许久,目光呆滞的望著眼前那张在身旁转了三年的脸庞,在莫绮纹以为她可能会拒绝时,她点头了。
于是莫绮纹欣喜若狂的领著唐敏健,来到莫家在宜兰的度假小屋。没想到唐敏健仅拿著自己的书包、身份证外加两千多块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三年来的磨练让莫绮纹学会,不再浪费时间追问一天吭不出半句的唐敏健,自动自发的发落所需一切物品,衣物、食物、画画的工具她一手包办,一应俱全。
车子抵达度假小屋外,掏出包包里的备用钥匙,推开门后整幢屋子跑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便自动自发的将车内的补给品归位排好。泡了茶,步至画室,查看唐敏健的工作进度。
“咿呀!”倏地传来推门声。
莫绮纹迅速的往外边移动,笑颜展露,“敏,回来啦!”
像幽灵般的白色身影从身旁掠过,直抵画室,眸光中似乎根本没有旁人的存在。莫绮纹在这种彻底被漠视的情况下度过三年,早已身经百战,毫无挫折可言的跟著进去。
“敏,近来工作得顺利吗?”
身影停在偌大的画板上,空洞的眼瞳紧瞅著雪白的画布。
“我今天带一些补给品过来,你要不要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身影仍然一动也不动。
片刻后,“你画的画深受好评,出版社一直追问我,你有没有兴趣出第三册?”
还是没有反应。
叹了两口气,凝视著唐敏健呆滞的目光时,心感到酸酸的。
两年了,这段日子以来,唐敏健平凡简单的生活里除了她,就是有空便来打扫煮饭的人,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找过她,唐敏健也没有找过任何人,她就像是个遗世独居的人,而莫绮纹除了每个月两次的定期探视外,心血来潮也会上来走走,这里就是唐敏健独一无二的自我空间。
高中三年期间,总是见她独自一人像空寂的灵魂般来来去去,从未看过半个亲人伴在身旁,若非偶尔从她的手臂上惊见红肿或是打痕,或许莫绮纹会认定唐敏健一直活在虚无缥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