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老大吃味这事,江春先是哭笑不得,尔后又觉着心窝暖暖。
其实,她私心虽敬佩胡太医为人与才干,甘愿认他作干爹,但与江老大这亲爹却是没有可比性的。毕竟是他生养了江春原身,而这三年来不避晴雨,不分寒暑对她亲接亲送的也是他……将自己肉包子省下来给她吃的也是他……
看谁对你好,就看他愿意为你付出到何种程度,这道理谁都懂。认亲这事可以预见的将会为江春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包括直接的经济利益与间接的名誉、人脉等优势……但那对于胡家胡太医来说不过是多开个口、多副碗筷的“举手之劳”而已。
江老大虽然只能给她几个包子,几句貌似不体贴的训斥,以及一个沉默着给她赶牛车的宽厚背影……但这“包子”却是他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省下来与她的,那“糖人”是他自己上街舍不得花一文钱也要与她买的……他在能力范围内已付出到了极致。
这种爱是几句“干爹”超越不了的。
江春觉着他没必要失落与沮丧。
想到他昨晚未用饭食就闷头歇下,今晚又只顾着笨拙的应付来客,定也是未吃下多少的。
待送走了大部客人,江春亲自进灶房去给他煮了碗米线来,日日满眼鸡鸭鱼肉的,这般清爽的小米线来一碗,上头辍了几段青韭菜与红辣椒,倒是令人食指大动。
果然,江老大虽仍怏怏,但一碗米线下肚后还是转了面色。
江春不想让他再钻了牛角尖,收拾了碗筷与他说起话来:“阿爹可是心有不快?”江老大自然是否认了的。
“没有不快就好哩!女儿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能投胎到爹娘膝下,得了这么对慈爱本事的双亲!”
江老大被逗得咧了咧嘴,不自在的训了句:“尽会说好听话豁你爹老倌,我哪有你干爹本事……人家那是太医。”
江春一笑,果然说出实话来了。
她蹲下|身去用手扶了爹老倌双膝,似个小儿似的仰头对他嗔怪:“哪个敢说我阿爹没本事?没本事能养出这么能干个小娘子哇?这我可第一个不服哩!”
“噗嗤”江老大被她逗笑了。
“我的阿爹阿嬷是这世上最本事之人,他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双,生养了我们聪明伶俐四姊妹……我可真羡慕他们啊,日后只消家中坐着当地主老财就好,有四个百伶百俐的儿女伺候着……”
“噗嗤”
这回连不知何时进屋来的高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得了不得了,我这姑娘是在夸她爹娘还是夸她自己哇?”
被这一打趣,江老大也松了面皮,长长的舒了口气。江春未发觉她居然极其自然的撒了一回娇,只高氏与夫君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自此,“认亲”给江家大房带来的影响算是暂停了,但对整个江家来说,这团火却越烧越旺。
光初二上门那日给的几个小儿红包也有二三十两,初八那日胡二爷予江春的改口礼也是只实心的牡丹花金镯子,据江芝所言,那同样大小做工却差多了的货色,在东昌首饰铺子里也得百来两……
百来两啊!众人只恨不得每日拿出来瞧两眼解解馋。
但那晚她又悄悄找侄女问了“你干爹可予了你甚房契地契的?若有还是早些拿给你奶,她替你管着才妥当哩”……江春自是实话实说没有的,免得含糊不清惹出甚风波来。
哪晓得这真话说得过于爽快了,她还不信,不死心的嘟囔了句:“光那镯子用处不大,总不能前脚才认了亲,后脚就把它换成真金白银罢?还不如实际点儿与你几份田产地契,坐吃也不怕山空的……”
江春无语。
她虽不懂首饰,但那镯子造型古朴,花纹繁复,非一般作坊工艺能达到的,干爹虽未明说,但该是有甚来头的。
况且,不说那镯子的含义与讲究,这两家人本就非亲非故,人家愿意送镯子也是不错的了,对她来说都是意外之喜,哪还好意思奢望房产田契?说句现实的,人家给镯子是情分,不给也是本分。
她觉着江芝有些……贪了。当然,也可能她就是出于好奇,随嘴问句罢了,家人一个屋檐下,有些嘴角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劝自己不要求全责备了。
都出了元宵节,江家仍每日客人不断。刚开始倒只村里众人轮番上门,有提着几个鸡蛋两个南瓜的,有拿了两斤新米与地瓜的,也有“大方”如村长捉了一只大花公鸡的……都只为了能与江家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