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叔指点了学徒几句后,把铲jiāo给了他们,擦了下额头的汗,看向了绣chun。
&ldo;爹,这是新招的人。你别看他长得像读书人,他很吃苦耐劳的。连葛老爹都说他好。他叫‐‐&rdo;
巧儿立刻帮着绣chun说好话,顺口要提她名字时,才想起来一直没问,停了下来。
&ldo;八叔,我叫董秀。&rdo;
绣chun接了下去,朝他见礼。
&ldo;唔,能gān活就行。明天就来上工吧。试用一个月,工钱五百钱,东家管吃住。以后另论。&rdo;朱八叔简单说了一句,便出去了。
&ldo;我爹要你了!太好了!我先领你去住下。我家边上正好有间空屋,你住最好不过了。&rdo;
巧儿高高兴兴地道。绣chun回客栈结了房钱,谢过了那伙计,被巧儿带到了住的地儿。见屋子虽不大,但收拾一番后,很是gān净。就此算是顺利落脚了下来。
绣chun次日上工。初来乍到,分派给她的自然是最粗重的活。
从前在云水村时,一应药材pào制大多也都是她经手,自然熟悉这些。如今不过是加大了劳动量而已。一天下来,虽有些累,但也算得心应手。pào药房里的工人,起先见她这文秀样子,便觉做不长久。不想几天过去,见她不但没有皱眉,经手的事也井井有条,这才渐渐收了轻视之心。
绣chun勤勤恳恳gān活,面上瞧着与这pào制房里的其余人无二,实则暗地留意药厂巷子另头住着的那一家人。这两天下来,她与边上gān活的人闲聊,渐渐对那家人也了解得更多。那是陈家隔了一代的叔房,家主陈存合,这里的人叫他三叔公,儿子便是她先前见过的陈立仁,被称为三爷。这些年,外出采购等事项都由这父子俩负责。说来也巧,昨日下工的时候,绣chun在巷子里便正迎面遇到了那个烧成灰她也能认得出来的陈立仁。只是当时她混在众工人之中,他完全没注意到她而已。
一早新送到了一批新鲜的石菖蒲。绣chun和巧儿一道忙着去除残叶杂质,搬去水池清洗的时候,看见一边的贾二正在切升麻。
升麻具有发表透疹、清热解毒之功,原态为不规则的厚片。绣chun知道这一批升麻是要作炒制用的。回来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提醒一句道:&ldo;贾二哥,不能切这么薄,要稍厚些才好。&rdo;
贾二来这里做事也不过数月,却要在绣chun面前装老,道:&ldo;自然是越薄越好。你初来乍到没见识。我跟你说,咱们朱八叔切出来的那才真叫薄!一粒小小的槟榔,他能切成百多余片。制附子你见过吧?他切出来,放手心上,chui一口气就能飞起来,跟蒲公英似的。厚朴、huáng柏,切得跟眉毛片一样。片子切得越薄,自然越容易煎煮出药令。&rdo;
绣chun笑道:&ldo;八叔的功力,那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我也十分佩服。你刚提的槟榔制附子那些,应都是取生片用的。生用的时候,自然是越薄越好。只你此刻在切的这升麻要拿来炒制的。最后要炒成外头微焦里头带huáng的效果。倘若切得太薄,过火的时候,很容易里外都焦,这样反倒减了药效。&rdo;
贾二还有些不服,正要再开口时,身后有人道:&ldo;董秀说的不错。正是这个理儿。&rdo;
绣chun回头看去,见不知何时,朱八叔过来。他到了近前,弯腰抄起贾二刚切的那些片看了下,皱眉道:&ldo;太薄了。只能作生用了。&rdo;
贾二这才信服,讪讪地抓了抓头。边上人望着绣chun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佩服之色,巧儿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朱八叔看了眼绣chun,微微点了下头,目光中带了丝赞赏之色。正这时,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ldo;老太爷来了!&rdo;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绣chun听到喊声,一惊。心跳不知怎的便有些加快。还立着不动时,朱八叔已经快步迎了过去,道:&ldo;老太爷,你身子不便,不好好养着,怎的跑这里来了?&rdo;
绣chun更是惊讶。
她记得前次陈立仁见到她父亲时,分明说老爷子一切都好的。
&ldo;嗯。好久没闻到你这院里的生鲜药味儿了。过来闻闻……&rdo;
她还在发怔时,听到身后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她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去。见朱八扶住了一个老者。那老者六十左右的年纪,瘦高个。头发花白,身穿件鸦青色的缎面暗纹袍子,手上拄了根huáng杨木的拐杖,正在朱八叔的搀扶下,朝着自己慢慢而来。
绣chun很容易就能在他那张gān瘦的脸上寻到自己父亲的影子。但是眼前的这个老头,显然又与自己的父亲完全不同。他花白杂乱的眉,眉心处即便没有皱眉也停着的川字纹、深刻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以及生在嘴唇两边的那两道深深法令纹,无不显示出了他的苛刻和严厉。他走过来的时候,她悄悄往后退了些,略微侧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