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
也不知道几点了,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地面上一片霜白。
孙正平趴在窗台上,通过窗户纸上的一个小孔,朝着外面看了好久好久。尽管肩膀上很疼痛也很酸胀,尽管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个温热的被窝儿,但是他还是起来了。
他蹑手蹑脚的穿上了前面儿露脚趾头,后边儿露脚后跟儿的破鞋子,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他蹑手蹑脚地开门,然后走到房檐下,拿起挑水的水桶和扁担,轻轻地打开院门儿走了出去。
挑了两担水,把水缸里添满了。孙正平又来到院子里,拿起屋檐下挂着的网包锄头和抓子,趁着蒙蒙的夜色出了家门儿。
到了山上,孙正平先是用锄头在草地上使劲儿的锄着!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拿起抓子,把那些除掉的草根儿搂到了一起。然后又蹲下身子,用手再一次抖落草根上的泥土,最后装进了网包里。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锄了多少地,孙正平面前的草包慢慢地满了,最后终于鼓了起来。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直起身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向远处望去。
东方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有隐隐的红云出现。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孙正平把抓子插进了草包里,用锄头穿过网包的两个提手,费力的背起了那个草包,蹒跚着往家里走去。
院子的大门儿已经敞开了,看来哥哥嫂子已经起床了。孙正平把那包草根倒了出来,在院子里摊平了,这才走到屋里。
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简单的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到东屋前轻轻的叩了叩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子,吃饭了吗?”
“吃!吃!就知道吃,真的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从东屋里传来一个女人极其不耐烦的声音:“饭在锅里呢,你自个赶紧吃吧!”
孙正平满脸羞的通红。他讪讪的转回了身子,顺手掀起了锅盖。
锅里温着他的早餐。一块儿小的可怜的玉米面儿掺着康面做的窝窝头,一碗清的几乎可以照见人影的玉米面粥。
孙正平也不啰嗦,直接把饭端到了锅台上,抓起那碗粥,三两口就呼呼的喝了下去。然后又抓起那块儿窝窝头,也是三两口就吃了下去,这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一个嗝儿,把碗筷放进了盆里,舀了一瓢水把碗洗干净了,放进了那个黑黑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橱柜里,然后冲着东屋喊了一声:“嫂子,那我走了。”
孙正平此时16岁。他的爹娘已经在三年前先后离世。爹去世的时候,仅仅46岁,死因是雨后到山上采蘑菇,不慎滑落山崖摔死了。而娘的年纪则是更小,只有42岁。娘的死因则是因为悲伤过度,再加上先天的疾病,在那个冬天不治身亡。
在这个兵荒马乱并且瘟疫横行的年代里,孙正平的父母也算是高寿了。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孙正平仿佛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哥哥不待见他,嫂子嫌他饭量大,也不喜欢他,成天冷嘲热讽,说他光吃饭不干活儿。其实哪里有啊?每天孙正平都会跟着哥哥嫂子到田地里忙活。空闲的时间还帮着哥哥嫂子洗衣服,做饭,带孩子,收拾院子。
尽管孙正平一刻也不敢让自己松懈,可是依旧从来没有换来嫂子的一个好脸色。就连那个三四岁的小侄子。也经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学着他父母的样子,呸他一口,然后骂他一声傻大个儿。
尽管哥哥嫂子一家人不喜欢他,可是孙正平却丝毫不敢说一句埋怨的话。
所以在父母去世后这几年的时间里,孙正平处处小心慎微,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哥嫂得罪了,而把他赶出了家门。他只希望哥哥嫂子能够宽容他几年,哪怕吃糠咽菜!待到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就跟哥哥,嫂子分家单门儿独过。
“正平走啦!”门外传来一声吆喝。孙正平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家门儿。此时他的肩膀上带着一副护肩。尽管那副护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可他还是把他戴在肩膀上。因为这可以让他稚嫩的肩膀少遭受那么一丁点儿的罪。
孙正平又摘下了挂在屋檐下的那副扁担和绳子,跟随着外面呼喊他的孙正强走了。而此时的孙正强的手里则是轮着两把大铁锤。
走了好久好久,他们来到了山上。此时山上已经有人开始干活儿了。孙正平和孙正强也不啰嗦,直接抡着大锤走到了师傅的面前。
此时师傅已经在大石头上凿出了一个小眼儿,正在拿着一根铁钎子往那个小眼儿里比划着。
孙正平和孙正强也不啰嗦,直接拎着大铁锤就开始往那个铁钎子上面儿打。你一下我一下,叮叮咚咚,随着“啪”的一声,石头裂成了两半儿。
孙正平和孙正强,这才有时间擦一把额头上的汗。
师傅是村儿里着名的采石匠,具体名字不详。孙正平和孙正强都喊他为孙师傅。
此时孙师傅坐在大石头上。从腰里拔出他的旱烟袋,吧嗒吧嗒的吸着。看着面前两个柔弱的后生,孙师傅笑眯眯地问道:“正平怎么样?肩膀疼不疼啊?”
孙正平黑黑的笑着伸手摸了摸肩膀,说道:“师傅,还是有点儿疼。”
“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路边儿薅两把松柴毛,回到家里让你嫂子煮盆水,用毛巾擦洗一下肩膀。或许能够减少一点儿疼痛。”孙师傅说道。
“好嘞,师傅,谢谢你。”
随着裂开的石头越来越多,孙师傅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对两个年轻人说道:“正平正强,你们俩把石头抬到那边儿去,估计一会儿就有车来拉了!”
“好嘞,师傅!”两个年轻人丝毫没有犹豫。孙正平拿起扁担和绳子走到了大石头前,两个人费力把火的把绳子放到了石头的下面,然后抬起那块大石头,一步三晃的地抬往另一边儿走去。
扁担压在肩膀上,顿时一股剧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