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五条悟结结实实地被太宰治吓了一跳。
这人一向心思极深,能让其他人情绪波动到眼珠子都掉下来的消息,太宰治最多冷冷淡淡地掀下眼皮,或者轻慢地扯一下唇角,冷静得要命,别看这人平时冲着别人笑得很蛊,但真要让这个混账一个人呆着,那张漂亮的脸多露一丝表情都欠奉,整个人看上去既恹怠又冷感,
他很难辨明太宰治现在的神情,对方展露出的情绪太过复杂,也太过压抑,某一瞬间他瞅见这人倏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脸色不知不觉变得苍白——比纸的颜色还要苍白,让他莫名想抱他一下。
可这点堪称脆弱的表情转瞬即逝,接着那张脸扭曲出一种怪异的模样,像是要笑,好像什么事情正中他的预料似的——什么都在他的预言之内。
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所以最后那张面具像是被拙劣的画师胡乱勾了几笔,画得糟糕、油彩也上得不好,很是难看,那人眼角发红,眼底与唇角挂着点讥讽,但又被潮水般的黑暗所吞没,冷酷、疲倦、愤怒——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做成了调色盘,那张漂亮的脸隐隐约约都显得有些狰狞了。
五条悟被他这反应惊得怔愣了几秒,没能及时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回过神以后他皱了一下眉:“你有什么毛病?这点小事谁会记得住……”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太宰治陡然提高声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按住五条悟的后脑,重重向下一按,手指蓦地收紧,力气很大,扯得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拽下来了几根,然后听这人用那种极度冷硬、还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是在吼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条悟心想这人是犯什么神经病给他看啊。
太宰治这种语气令他相当不快,他一直很烦的那种控制欲更是扒掉伪装结结实实地哐当扔在他面前,难受得不行,五条悟心想不就是近视了吗,多大点事,没了咒力他就是个普通人,打游戏打多了近视再正常不过,换种说法,另一种极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卡机的六眼终于叫嚣着要升级系统——
可是最坏的结局也就是瞎了?
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五条悟是真的很迷惑,别说只是视力有点下降,就算彻底看不见,对他也不是什么值得苦恼的麻烦,多分一丝注意力都不值得。
很早以前他的视野就很奇诡了,正常人只要戴上他的小圆墨镜就能体验盲人的世界,咒术师嘛,缺胳膊少腿人体改造都很正常,要是反转术式还能用,他能给太宰治表演个当场扣眼珠子再换俩新的。
还不如太宰治前天偷吃了他没舍得一次性吃完的米奇妙妙屋小蛋糕重要。
“你犯得什么病啊?”五条悟垮着脸,很不爽地眨了眨眼睛:“我也说了,这种事根本记不住。”
他并拢五根手指,反手用手刀在太宰治薅他脑袋的那只手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放手,再抓我就要被你抓秃了!”
“等你变成瞎子也记不住?”
“这不是还没瞎呢——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五条悟真的生气了,一把扯下太宰治的胳膊,同时头发也被揪掉了几根,心疼得他差点呲牙咧嘴:“要是间桐樱一定会超级温柔说悟君我们去配一副镶钻豪华小墨镜,啊不,眼镜,你呢?你只会揪我的头发!”
“间桐樱是谁?”
“我老婆。”
太宰治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转身就进了屋,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五条悟坐在门口烦得要命,以他对太宰治的了解,刚才这人就差把“我不对劲”四个字刻在脸上,他想问问为什么都不行,撬开那张嘴又做不到,要他说太宰治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家伙。
而且他的自杀殉情那些屁话也听得五条悟特别烦躁,但他知道太宰治想死是真的,这人一直没什么求生欲,活一天是一天,怎么活对他都没差,无趣透了,破烂铁皮屋还是临海大别墅对他都是一样。
但五条悟不行,他就是要住临海大别墅,而且还要扯着这混蛋一起住。
太宰治闭着眼睛一秒钟都没睡着,头疼得厉害,尤其是耳朵上面那道早就痊愈的伤口,因为这毛病他之前还难得主动去找医生检查了一下健康状况,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索性再没管过。
门口有着细细簌簌的声音,然后有很轻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接着他感觉自己躺着的破旧铁皮小床往下塌了一点,一具温热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爬上来蹭到他背后,往前贴了贴。
“……你怎么了啊?”五条悟又往上蹭了一点,压低声音,挨着太宰治的耳朵,很委屈地喵喵叫:“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