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犹豫、没有什么仁慈,有的只是血腥与残忍。为了攀上权利的塔尖,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要……想到这,我心中发寒,只怔怔地看着李世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我在父皇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根可以打人的棒子。如今群雄割据,四海仍有不平之声,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仍委我重任。”李世民的神情看似平静莫测,目光却锐利得像要将人射穿,“此次攻打洛阳,也是我主动请缨,恐怕在父皇心中,我早已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狂徒。再过几年,等郑国夏国、各方的反对势力都平息后,就算我肯安安份份,恪守臣子之道,父皇容得下我,那李建成和李元吉也绝不会让我享这样的清福……”
夺嫡之争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么?李世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做什么王爷,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从发干到发热,心里激烈起伏着,我润了润唇才说道:“自古,不是长子而登上帝王宝座的,比比皆是。远的暂且不说,近的就在眼前,前隋的杨广就是挤掉太子杨勇,才当上皇帝的。而这些,李建成不可能不知,所以才想着早一步除去你。”
“呵……来便来吧,我从来就不惧怕这些。”李世民朗声大笑,眼中令人战栗的凶狠一闪而过,他随后敛下眸,轻声细语道,“明,今日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拥着我躺下,而后将我的头轻压入他的胸膛,“睡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温暖与气息紧贴着我的脸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我知道他已熟睡了。缓缓张开双眼,望着他那张沉睡中的俊美面容,我心中一片茫然。
李世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他来说,权力是一种证明,黄袍玉带加身,头便可以昂得更高。他有才,是全才。文或武,擅其一者就可是人中龙凤,而他文武皆有,所以他登上帝位便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水到渠成。
而我呢?我有什么?在这个时空,我只是无根的草,既无财势也无权利,除了这一身的凄凉。我只是一个自以为足够成熟而去参与血腥博弈的孩子,最终却头破血流。我想怎么样?我想报仇。但是报完仇之后呢?杀了王世充、杀了李元吉之后呢?回21世纪么?但那条回家的路究竟在哪里?留在李世民身边么?和那三宫六院的女人争宠?离开他?他会放我走么?思前想后,我竟已无路可走……或许,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我睁着双眼,静静地躺在李世民的臂弯里,久久难以入睡。
夜,很长。而梦,却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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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李世民便聚集众人在中军帐里商议战事,正说着,唐军派去洛阳的探子回来了。
“秦王殿下采取‘围城’的办法,将洛阳与外界的往来彻底斩断。洛阳城便极其缺粮,不用说那些平头百姓了,就算是王公贵胄也不一定能吃得上米糠,很多下级官员被活活饿死,百姓死的更是不计其数。”那探子入帐后,施礼后便细细地禀报,“没有粮食,不出一个月,就算我军不攻城,洛阳也自然变成一座死城……”那探子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轻,因为李世民听了他的禀报,脸上没有半点欢喜,却愈发的阴沉起来。
“洛阳城坚难破,我军久攻不下,”李世民低着头,手在桌案上不停地画着圈圈,等那兵士报告完毕,他仍是无语,好半晌,他才徐徐叹道,“若不是王世充老贼冥顽不灵,拒不归降,我又怎会用如此手段?但洛阳的百姓却何其无辜?!”
众将士听后都面面相觑,不知李世民为何出此言。
我却很明白李世民的感受。因为他的“围城令”,洛阳已成了一座人间鬼域。他是想成为帝王,却绝不想成为杀人魔王,所以他对那些无辜百姓还是怜悯的。但他又认为成大业者,不必拘泥小义,所以他只能继续围城,继续残忍下去,直到迫使王世充完全屈服。事以至此,他若在此时收手,先前将士们的鲜血和洛阳百姓所承受的苦难,这种种惨痛的代价便都白费了!不能说他心里不痛,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过王世充确实也是治国治军的一流人才,洛阳城已满街饿殍,却没有出现百姓暴动、兵士谋反,他们依然坚守城池,并没有出城投降。而唐军如今也是疲惫不堪,人人厌战,甚至发生将士逃亡之事,以李世民的统帅才能,他的军队竟然也有如此情形,可见当下的局势有多险峻。
众人正沉默不语的时候,又有探子飞马来报,夏王窦建德率大军前来救援王世充,夏军的主力已进抵酸枣。窦建德还修书一封给李世民,要求唐军退回潼关,交还侵夺的郑国土地,并与夏国重修前好。
众将听了这消息,都大惊失色,因为窦建德强大的兵力令他们不得不震慑。
“如今该如何是好?战事紧急,我军必须立即做出抉择。是退亦或是不退?”连长孙无忌也皱着眉头说道,“若是退兵,这数月来围攻洛阳所付出的辛劳将全部付之流水、前功尽弃。但若不退兵,我军将腹备受敌,极其凶险。若获胜,自然是皆大欢喜。一旦落败,”他顿了顿,看了下李世民才继续说道,“莫怪我危言耸听,一旦落败,恐怕我们会全军覆没!”
长孙无忌的话一说完,帐中便一片死寂,众将都将目光投向李世民, 等着他的决断。
在这种时候,主帅就是中流砥柱,必须稳如泰山。
“倘若让窦建德到达洛阳,洛阳的粮食便立刻充盈,王世充的兵力就更强了。而我们,数月的苦痛都白受了,等于重新开始打洛阳了,大唐一统天下的志愿,遥遥无期了。”李世民微微一笑,缓慢地站起,转身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说道,“而王世充穷途末路,眼看着就要覆灭了,窦建德这时才从遥远的北方赶来救援,已经太迟了。这是天意助我大唐,让我们一举歼灭两位枭雄啊。”
众将听后仍是半信半疑,交头接耳,但还是没有人出来答话。
“窦建德自称‘夏王’,那就是有称霸天下之心,也是我大唐的阻碍,我军早晚要与他决一死战。”李世民眼总精芒如电,他侧头朝帐中的将士一一望去,众将知道他要讲话了,便停住了讨论,“呵,不瞒各位,其实郑、夏联合,原本就是我所希望发生的事。那窦建德在河北厉兵秣马,根基深厚,日后我军若要剿灭他,必定要劳师远征,如此一来,便费时耗力,徒增难度。而夏军如今倾巢而出,远离根本,正是我们一举歼灭他,永绝后患之机!”
而听见李世民这一番宏大的战略构想,众将随即议论纷纷,莫不钦服,都有了击败对手的信心,士气在瞬间倍增。
“其实眼前的局势对我军是极其有利的。王世充被我们围困数月,要自保已是不易,更不要说出城攻击我军了。‘郑夏联兵’其实只是空谈,真正能跟我们对阵的只有夏军,我军根本就没有腹背受敌。”我已清楚地洞悉李世民此刻的心思,思至此,我心念一动,待众将议论之声渐低,便走到地图面前,与李世民并肩而站,而后右手指向虎牢,“夏军若抵达,我军就固守虎牢城,给予迎头痛击。夏军若拖延不战,那就最好不过,因为洛阳马上就要沦陷了。元帅坚持我军不能撤兵,这是最明智的抉择。”
“而王世充虽然知道窦建德要来支援他,但是他困守在洛阳城里,对夏军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我清咳了声,见众人都凝神在听,便继续往下说,“即使我们出兵阻击窦建德,王世充也会疑神疑鬼,不敢倾巢出击。所以,如今胜负的关键就是及时赶到虎牢,一定要扼住窦建德的喉咙,绝不能让夏军攻占虎牢。”
“恩……”众将听我如此一分析,都点头称是,有些人甚至开始讨论作战的一些具体细节。
“明……”李世民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慢慢地,他扬起唇角,抿出的笑容别有深意,“我有多久没看见你眼里的熠熠光彩了?”
“呵……”我也抿唇轻笑,迎上他如深潭般眼眸,“元帅,请下令吧。”
“众将听令!”李世民沉吟了下,回身抽起案上的元帅令,众人立刻起身听令。
“齐王率兵继续围困洛阳,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留下辅佐。”李世民从容不迫地下令,面对如此重大的军务,他的声调却并不高昂,依旧是平和沉稳,只是蓝眸中凝出迫力与严正,“罗成、徐茂公各选五百骑兵,尉迟敬德带领全部玄甲兵,今夜出发,随我赶往虎牢。”
主帅既已作出最后的决断,众将官便纷纷表示服从,他们领命后便全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