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这样的一张脸,醒着的时候为何总让人觉得冷峻刻寡。
她正看着,帐外依稀传入脚步声。
是顾时安。
他去而复返,专为姜姮而来,此时也不拘什么礼法,径直走入帐内,神色紧张道:“马上就要大乱,西郊别馆有五万驻军,暂时安全,你千万不要到处跑,出不了城。”
姜姮问:“怎么了?”
顾时安道:“崔元熙这回来襄邑是奉天子诏令,带着禁军来的,原本一万禁军驻扎在城外,谁知今夜突然拔营将襄邑围了。我不知他想干什么,两厢军力悬殊,就算摄政王晕着,只要有虞清在,崔元熙同样占不着便宜。”
姜姮低眸回想,问:“那要是崔元熙有襄邑的驻军布防图呢?”
“什么?!”顾时安讶异:“你怎么知道?”
姜姮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只说,若崔元熙有襄邑的驻军布防图,他可否有占领襄邑的胜算?”
顾时安未加思索,立即道:“这不可能。即便有布防图,那也得在双方实力不相上下的情况才能发挥作用。城中厢军皆随摄政王东征西战过,骁勇锋锐,装备精良。而禁军怠战安逸多年,不管从数量还是战力上来说,禁军都不可能是厢军的对手。”
姜姮仔细回想崔元熙这个人,狡猾的、善于伪装的、心机深沉的,怎么也不可能夜郎自大,犯这样浅显的错。
除非,他还有后招。
姜姮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回头看向梁潇,他仍旧双目紧合,安静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
顾时安内心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又去榻前看梁潇,忧心忡忡道:“若叫崔元熙赢了,我们都得死……”他一顿,回眸看姜姮,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神情很是古怪:“也许你不用死,但是这孩子肯定留不得。”
姜姮拧眉:“你什么意思?”
“今天宴席上我也在,那色胚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姜姮瞥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顾时安,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顾全大局、有些智慧的人,这个时候你能别说这么无聊的话吗?”
他一噎,脸蓦得红了。
正僵持未语,寝阁外忽得响起脚步叠踏的声响。
顾时安打开轩窗,见窗外聚集了大批量银胄翎盔的厢军,正将寝阁团团围住,虞清自他们中间走出来,阔步入阁,站在帐外冲着里面半跪合拳为礼,道:“王妃,臣加强了西郊别馆的守卫,您尽量待在寝阁陪伴摄政王,不要外出,外面暂时会很危险。”
他冲顾时安道:“顾大夫,请随我走,外面还有事情需要您来做。”
顾时安担忧不舍地望向姜姮,咬了咬牙,快步离去。
这一夜,躲在寝阁里,窗外鸟雀嘤啾,寒鸦凄切,伴着风声和啸,时不时传来宫门轰隆隆大敞又关闭的声响,亦或是大规模军队疾踏夜行军的动静,闹得人心慌。
姜姮总算明白梁潇说得话:我在哪儿,朝廷就在哪儿,天下风云就在哪儿。
他可真是个祸胚。
姜姮在寝阁的绣榻上凑合了一宿,清晨醒来,侍女们如常奉上早膳,玉米粥,栗糕,腐干丝,熏鱼子,素火腿,宣城笋脯。
她抬眼看向侍女,侍女端正恭敬地俯身,未见一点慌张:“摄政王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王妃的一日三膳需得料理好。”
姜姮头一回正视这个侍女。
她叫宝琴,是梁潇极为倚重的,在西郊别馆住了这么久,姜姮留意到但凡她身边出什么事,最先跑去向梁潇报信的必是她。
姜姮没再说什么,低头摸了摸肚子,照常抬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