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南下。
车上冷气和窗户透进的阳光呈现强烈的对比。靠在玻璃上的手臂正享受三温暖,一半冰冷一半炙热,车子越往南行驶对比越明显。
这是第二年住在台中,第一年下来求学时,夏季的太阳烤得方胤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穿着球鞋走在柏油路边也觉得热气穿透鞋底燃烧着脚掌。
照顾了妹妹长达两个月半的暑假,有点捨不得,但更多的却是恋爱的雀跃,虽然是单方面的爱恋,就像带点苦涩滋味的巧克力,方胤华品味得甘之如飴。
阳光将冰冷的冷空气略微升温,靠着窗户的方胤华身体随着车子行进產生的颠簸渐渐有些发睏。
迷迷糊糊间,又看见了能令他露出满足笑容的身影。
期中考总是让学生们又爱又恨,是必须熬夜苦读、牢抱佛脚彻夜未眠的生活,却也是每考完一场就能让学生们发出愉快吼叫声的时期,除非天才,否则没有人可以从这必须的泥泞中不染脏污地在旁观看,或许这样的说词很夸张,但这就是事实。
考完试的下周通常是学生们新一期怠惰的开始,上课人数三三两两,更多的是散落在学校角落里度过优间时光的学生。
翘课当然不能跟美好的邂逅画上等号,无心插柳柳成荫能让人觉得美好都只是结果不在意料之内罢了。
林荫下的瞌睡虫很多,能拋开一切顾虑躺在树下草皮的寥寥无几,向来不拘小节的方胤华就这么躺在树下睡着了。
那天天气非常好,蓝天衬着白云,枝椏绿叶间点点白光,慵懒得让人什么都不想做深沉的眷恋着温暖的气候。
一堂课结束的鐘响敲不醒睡着的人,驱不散团团包围的瞌睡虫。
有的时候翘课具有连锁效应,尤其看见这样被慵懒包围躺在草地上自然奔放的睡着的同学。
江晋海如是想着。下堂课,就放假好了。
一个俐落动作便在方胤华旁边的空位躺平就定位。
躺下后仰头看见叶缝中的天空,顿时理解这位同学能够毫无戒心的在这边深深沉睡的理由。
大自然的美好不亲近无法体会,无论什么时候江晋海都会不小心再次体验到这句话的真諦。
和煦的风和树荫的遮蔽使得江晋海意识飘扬起浮,陷入了温柔陷阱的包围中。
路过的同学无不发出欢乐的笑声,睡着的两人彷彿认识已久,睡姿逐渐失控,腿叠着腿弯腰扭曲,草地泥土跟弹簧床相比程度不相上下,浓郁的泥土芳香味令人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安心感。
不睡不相识的两个人就这样一人一脚的压着对方,被沉重致闷的呼吸给逼醒了。
睁着惺忪的睡眼,方胤华不能理解肚子上的这隻脚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跨在他身上,自己的腿似乎也跟眼前这隻脚一样跨在一个些微伏起的地方。
三秒后惊醒,用力抽回自己的脚,一个脚后跟攻击让对方也自睡眠中甦醒。
「对不起!」方胤华脑子一片糨糊,不管三七二一的先道歉再说。
眨眼间对方发出了爽朗清澈的笑声,声声说明着不在意的感觉。
方胤华第一次知道笑声也可以像说话一样清楚明白,受到渲染般地跟着笑起来。
什么叫脚不跨不相识,换帖兄弟也没这种结识方式,两人就这么成了朋友。
「下一站,中港转运站,即将抵达中港转运站。」操着浓重台湾口音的司机先生尽责地报站,方向盘一个打转,车身流畅地左弯进车道,连续两个左转后,再逆方向旋转,右转进中港转运站,方胤华迷糊地醒了。
认识的方式很甜美,任何时候回想起都如美梦一场,简单的关係、简单的情感,从什么时候起混入了杂质?
方胤华不清楚,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本车将在中港转运站休息十分鐘,请乘客记下车牌号码,勿上错车。」这回是电子女声,制式化的嗓音,是流动中难以改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