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说让小少爷尽快”
“先去a区38号。”司机老林还没说完,就被李希维打断了。
“好的小少爷。”老林只得听着吩咐。
小满在一旁听着,忙从口袋里拿出软皮本,写道:“谢谢你们带我进来,你有事就不再麻烦了,把我随便放在哪里都可以,我自己可以去找。”
李希维在小满开始写字的时候就往他身前凑了凑,看着他写,他是练过书法的,看到纸条上的字,第一反应是小哑巴的字真好看,流畅的行书,下笔苍劲有力,收笔干脆利落,跟他本人的外在形象一点都不符,反差倒是很大,不由自主又抬眼看了看安静谨慎的人,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李希维想再看他写字,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满在纸上写:“萧满,别人都叫我小满。”其实是哑巴,但他写不出来,他并不想身旁的人叫他哑巴。
“小满……”李希维对着字条,呢喃着叫了一声,“小满是一个节气。”
小满继续写:“嗯,我是小满那天出生的,小满是麦子上浆的时候。”
李希维是个五谷不分的大少爷,自然不懂这个,但他也不愿意承受,哼哈着应和,“就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麦子上浆,正是好时候,就是种麦子的时候嘛。”
小满纸上继续写,纠正他,“小满时节不是种麦子,小满之后是芒种,是快割麦子了。”
李希维被戳穿,面上挂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我说种就种,明年小满时节我就在我家后花园里种麦子。”
小满看他气急败坏地样子,没忍住,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抿着唇弯了弯唇角。
李希维再看小满时,正对上了他脖子一侧,还挂着细密的汗,若是方正的身上有汗,他一定不会让方正上他的车,更不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他会毫不留情把方正踹得远一些,以免汗臭味沾在他身上。
但是眼前的人即使出了汗也没有异味,他又往小满的身边凑了凑,轻轻闻了闻,的确没有汗味,反而是一种比较清凛的香气,应该是他白衬衫上洗衣粉的味道,是薰衣草,很多人都会用薰衣草味的洗衣粉。
很普通的味道,却让李希维想起了两年前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盛夏的风里都是这个味道。
李希维觉得鼻尖有点痒,用手指搔了搔,从小满的脖子上移开眼,又注意到他衬衫下摆塞在西裤里,勾勒出弯曲的细窄腰线,昨晚就能看得出小满很瘦,现在一看,他的腰可能一只胳膊就能握住了,像被海风轻轻掀起的小小海浪。
李希维觉得海浪扑在了嗓子眼上,有点咸涩,呼吸困难,绷紧了上半身。
小满感觉到身边的人靠得很近,耳侧都能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回头看了一眼李希维。
李希维轻咳了几声,坐正身体,“刚刚车在急拐弯,惯性而已。”
小满点点头。
司机老林倒是紧张,“小少爷,我开的还不到三十码,要不要再慢一点。”
李希维讪讪地说:“不用。”
他的眼神晃了晃,最终低头又往小满手里的纸条上看,他注意到了小满手里除了一个软皮小本之外,小本底下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他有点好奇,直接问出了口:“你手心里攥的是什么?”
小满听到他发问,摊开手心,李希维一点都没客气,直接拿起来,捏在指尖,看了一眼。
是一张残缺的纸条,仔细一下,是两张纸条叠着粘在一起的,上面的纸条已经是浅黄色,时间应该很久了,是残破的,边缘是不规则的齿状,一看就是被撕过,下面是个质地偏硬的纸,像是素描纸之类的,放在下面是为了固定上面残缺的纸条,最外面还用透明胶带裹了几层,应该是怕时间长了纸条再有破损。
可见小哑巴对这张纸条多么在意!
纸条上有字,应该是地址之类的,不然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纸条上有一个“庭”字,旁边有一小段的断痕空白,最后是“38号”,一共就三个字。
李希维捏着纸条边角,挑高在眼前甩了甩,“你这个,不会是你要找的人以前写给你的地址吧。”
小满生怕他把纸条甩掉,想伸手去拿,结果被李希维躲开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满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眉心不由自主的拧起,眼睛重新盯着那张纸条。
李希维看着他终于露出了小心翼翼以外的表情,可他还不准备放过他,“你跟我说说,你要找的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几岁了?这些总该知道吧。”
小满接着在本子上写:“他叫李然,今年二十岁了,我们分开七年了。”
“李然,二十岁,分开七年,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十三岁了,”李希维嘴里嘟囔了一遍,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只有姓跟他是一样的,名字不对,年龄也不对,他今年十八岁,而且十三岁那一整年的记忆,他都能想起来。
其实小满若是说他要找的人那时候是十一岁,那他当真会以为那个叫李然的人就是自己了,因为他十一岁的时候,的确忘了几个月的事。
可惜了,不是十一岁。
又是可惜了,可惜这个词在李希维的心里滚了两遍,他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呢?可惜自己不是李然?
这真荒唐,他李希维怎么会想成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