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奢华的大殿,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两父子在交谈着。
与其说是交谈,倒不如说是论道。
因为陆风旗和陆文诏之间的谈话,已经极为沉重,甚至涉及到了道争。
“如我所说,我从小读圣贤之书,亦读小说杂文。”
陆风旗的语气很平静,他似乎永远是这般平静,即使现在他就差穿上黄袍了。
他坐在了小椅子上,没有急着去争龙椅,然后缓缓道:“所以与诸位兄弟姐妹不同的是,我非但知晓大道,也领略小道。”
“父皇,你读过《方兰亭》吗?你读过《儒生复仇实录》吗?你读过《大荒原》吗?”
陆文诏一脸疑惑。
陆风旗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没有读过,毕竟这些书被称之为小道,不过是描绘了一些俗事罢了。”
“但《方兰亭》绘声绘色描绘了我南楚国女子的苦难,大多数女子无法选择自己要学什么,也无法选择自己要过什么生活,甚至连要嫁给谁都无法选择。”
“我们南楚的尊卑观念,官老权威,已经深入骨髓,浸入灵魂。”
“这,已经到了不得不刮骨疗伤,甚至壮士断腕的境况了。”
说到这里,他又眯眼道:“《儒生复仇实录》是一本复仇小说,讲的是一个天才少年,从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参加科举却被落榜的故事。”
“为何落榜?只因他没有钱财去行贿考官,也没有背景去给自己撑场子。”
“仿佛我南楚的科举只是形式,用钱买官才是正路,真是可悲可叹。”
他看向陆文诏,笑道:“这些事你是不知道的对吧?对我南楚的官制,对民间宗族文化,你完全是不知情的。”
“另外,《大荒原》讲的是什么故事呢。。。是一群人,或者说是一个村的人,祖祖辈辈耕种大荒原,人口却慢慢减少,最终灭绝的事。”
“为什么耕种会让人灭绝?因为苛捐杂税,因为土地兼并,因为贪官污吏霸道横行。”
“小说的结尾那句话,我至今记忆深刻:‘大荒原依旧在那里,如数万年前一般,没有人居住,没有人开垦。’”
说到这里,陆风旗缓缓道:“父皇,你不知道土地兼并吧?你不知道我们南楚的税务情况吧?”
“这个国家的人,除了士大夫和贵族,除了修者和商人,普通的百姓几乎快活不下去了。”
“沉疴旧疾,宛如蛆虫,每一刻都啃噬着南楚这个庞然大物,我们距离倒下只剩下一口呼吸。”
“这些你都不知道!”
陆风旗终于不再淡然,他几乎怒吼了起来,双目血红道:“你继位已经一百多年了!你早已是帝皇了!”
“你却一直还把自己当修者!”
“你身为帝皇,几乎不管这个国家的百姓的死活啊!”
“你不知道南方旱灾波及了上亿人,方圆千里的树都被啃了个干净,易子而食处处可见。”
“你不知道东部靠近东海域的边境,土匪占山为王,盗贼横生,百姓苦不堪言,报官无路,又被州府欺压,上天无门,只有下地为鬼了。”
陆风旗气得一脚把陆文诏面前的龙案踢飞,大吼道:“烂透了!南楚国烂透了!”
“我本以为我可以靠自己拯救这个国家,我本以为我做太子,然后为帝皇,一步一步来。”
“直到四年前,易寒给我上了一课,我才发现。。。原来理想就在我的跟前,我却没有去把我,而是去等待命运慢慢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