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师没有再接话。
贺雁来也不着急,轻声说了句“秋野告退”,便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大祭师突然又叫住了他。
“合敦大人。”
贺雁来似有所感,挥手让明煦停下,微微偏过头来。
大祭师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都没动,像一尊静滞的雕像。他半边身体被灯光照亮,另外半边则隐没在阴影中,模模糊糊的,教人看不真切。
“我虽防你,但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对大汗没有二心,与大熙更是毫无往来。”
贺雁来静静地听着。
大祭师轻咳两声,又叹道:“若是你双腿痊愈,有你保护大汗,我自然放心。到那时,若真有人眼红王储之位,举兵攻之,有你在,他们也会忌惮三分。可偏偏你”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染上一丝遗憾,眼神从贺雁来的腿上轻轻扫过。
不知为何,方才被大祭师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猜忌逼迫,贺雁来都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可此时此刻,大祭师那满是可惜的一眼,却让他的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燥热。
生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贺雁来深吸一口气,快速带着明煦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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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方才在宴席上动了怒,直接离开,现在倒有些后悔。
他没回宫中去,此刻正坐在自己惯常练武的草场垛上,嘴里叼着根草,双手在身后撑在地面上,望着月色发呆。
抱剑在他身边陪着,小声说:“大汗,风大了,咱们还不回去吗?”
千里闷闷不乐,瘪着嘴:“不想回去”
抱剑心里明白,这是又觉得自己冲动行事了,在贺雁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过了二十岁还是小孩儿心思。
他便也不再插话,心知过不了多久贺雁来处理好后续事宜就会来寻他,此刻心情十分平静。
果然如他所料,没过多久,抱剑就听到了身后树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车轮碾过泥土草地的声音,很是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突出。
抱剑听到了,千里自然也能听到。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掩耳盗铃一般捂住耳朵,把脸藏在膝盖与胸膛之间的空隙里,不去看贺雁来的身影。
贺雁来自己推着代步车,缓缓从树林中行了出来,一入眼,就是千里这幅鹌鹑般的小模样。
抱剑在旁边无奈地笑,刚想转头和贺雁来说些什么,却被后者脸上的表情生生吓回了想说的话。